琅嬛要为方鉴明解毒,结果发现他竟是帝旭的柏溪,若想根除未生花之毒,需得先将柏溪解开,以血为媒才能施展。考虑到柏溪曾结于满月之日,所以方鉴明还要多等些时日,做些准备。旁边的琅嬛欲言又止,其他人尚未察觉,唯有方鉴明注意到这一细节。
待帝旭和海市先后离开,方鉴明询问琅嬛是否有关解毒之术,所以才难以启齿。琅嬛如实相告,表示普通人喝了自己的血,任何毒皆可迎刃而解,但是方鉴明出身流觞方氏,血统特殊,如果彼此血相融便可解毒,若是相克等于饮鸩止渴,加速死亡。
琅嬛劝方鉴明另想它法,方鉴明迟疑片刻,还是决定冒险一试,纵然失败也不后悔。很快便来到月圆夜,取了琅嬛血的方海市在门外焦急地等待,随着一声瓷器打碎的声音,她和穆德庆等人冲到门前,却又不敢推门面对结果。
幸好过程非常顺利,柏溪成功解除,就连帝旭都能感觉到疼痛,为此激动开心不已。方鉴明未再像从前那般隐瞒,一字不落地转达琅嬛的顾虑,并且安抚方海市和帝旭,坚持喝下琅嬛血。怎料转瞬间,方鉴明当场吐血,旋即倒在海市怀里,弥留之际倾诉着不舍。
几日过后,帝旭下令全城张贴告示,悼念清海公奉诏讨贼日夜操劳,旧疾复发捐馆于任。百官众臣深知方鉴明是为社稷而死,令人扼腕叹息,纷纷谏言,最终帝旭追封清海公,赐予封号,灵位落至流觞方氏的祖祠。
如今方鉴明成外界眼中的亡人,众暗卫也不适宜在昭明宫,重新搬回霁风馆。方海市趁着哨子他们正在收拾,独自到偏殿探望师父,二人紧紧相拥。原来早在之前,方鉴明与琅嬛血相融合,不仅是根除未生花毒,甚至愈合积年的旧伤,李御医大为惊叹,连连称赞鲛人血乃是神药。
方海市有些自责,本想着要与师父形影相守,奈何光顾着高兴,今日才意识到方鉴明为自己舍弃流觞方氏的地位,既无法调动霁风馆暗卫,也不能回庙堂祭拜先祖,付出实在太多。然而方鉴明并不在乎,反倒觉得从未像现在过得轻松快乐,如果没有海市的出现,或许他会至此余生,凭靠柏溪而活,与帝旭沉重地绑着一辈子,漫无尽头。
由于帝旭考虑到方鉴明和海市要隐姓埋名,于是派人造了户籍和路引,以便于出入自由。方海市满怀喜悦地憧憬着未来,打算先在越州寻个合适的房子,之后再找机会游历各地名山大川,毕竟有了家,闲时还可赶小海,朝起而暮夕,彼此白发苍苍时,子孙满堂。
临行之前,方鉴明在昭明宫收拾东西,主要是来取回自己和方海市的婚书。帝旭陪在旁边,格外珍惜这眼下时日,当他看到那个荷包,忍不住嘲笑方海市的手艺实在太差,继而伤感以后不能常在一处,唯一欣慰便是方鉴明总算是有人照顾,不再是孤单影只。
所以帝旭也都想好,等过个三年五载,世人逐渐淡忘方鉴明师徒,自然就能微服出巡探望他俩。而在另一边,方海市专门来到愈安宫探望缇兰,与她话别。缇兰知晓此次分开,恐怕难再见面,索性将精心雕刻的龙尾神吊坠送给方海市,表达了祝福之意。
队伍启程当日,方海市奉命护送龙尾神回越州,回头注视这座承载她成长的天启城,内心颇为伤感。自从方鉴明走后,帝旭总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尤其想到两人所经历的种种,不禁黯然神伤。
缇兰看出帝旭即便舍不得方鉴明,也不愿再让天启城将对方困住,只能独自伤怀。缇兰安慰帝旭本就是个温柔的人,会得上天垂怜,接下来的日子都能过得顺遂。帝旭欣慰有缇兰相守足以,还有肚子里的孩子,都让自己觉得很幸福。
半路在驿馆歇息时,方鉴明调侃海市当初进宫哭得如此伤心,现在刚离开没多久便开始思念。为了让方海市心情好转,方鉴明特地拿出桂花糖,并且决定要将她所喜欢的铺子都开到越州。
原本方海市以为师父此番两袖清风,自己也做好要过清贫日子的准备,哪曾想,方鉴明居然买下一整条街的铺子,就连会仙楼也是他名下产业。方鉴明至今还记着周幼度用如意坊哄海市开心,无论过去多久都能吐槽一番。方海市看着师父吃醋的模样,非常喜欢他现在这般任性洒脱。
帝旭安排索兰和缇兰相见,索兰知道缇兰有了身孕,于是以龙尾神为基础,作了一幅吉祥娃娃的画像。与此同时,方海市将琅嬛送回大海,表示自己和师父也要在越州定居,因此两人约定下次见面的时间。
正因缇兰以往服用太多凉药,再加上近日天气多有变化,冷暖不定,以至于腹中胎儿波动较大,这才有了落红的症状。经过医官诊治及时,缇兰暂无大碍,但是帝旭心怀愧疚,自知当初肆意妄为令起受苦,决定要册封她为继后,等到孩子诞下,无论男女皆立储君。
索兰听闻阿姐动了胎气,急忙进宫探望,虚情假意地表达着关心,借着加持祈福为由,要走缇兰从不离身的龙尾神吊坠。本来缇兰有所迟疑,可因索兰一再游说,也便没有多想。殊不知,索兰竟以此物骗取汤乾自的信任,谎称缇兰于宫中生不如死,屡遭帝旭迫害虐待,所以让他趁机发动兵变,弑杀帝旭辅佐缇兰腹中胎儿登上王位。
反观远在瀚州之地的方鉴明,早已为方海市寻得一处僻静雅居,与她共同在院内种下霁风树的种子,憧憬着未来的各种美好。当天夜里,方海市陪着师父闲坐凉亭赏景,听他讲述过往之事。
最初提及帝旭时,方鉴明眉眼带彩,恰有几分意气风发,仿佛回到年少,到后来聊到帝旭痛失所爱,不由神情微滞,感慨万千,每一字都至真至诚。幸好帝旭身边已有缇兰,彼此相爱相守,而他和方海市之间亦是终成眷属,且在这缱绻情浓下,弥补了之前所遗憾的洞房花烛。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方海市和师父过得幸福且甜蜜,如同普通百姓夫妇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偶尔烹炉煮茶,拨弄琴筝,道不尽的浓情蜜意。方海市收到信鸽传信,得知帝旭和缇兰一切安好,看到方鉴明后赶紧藏起纸条。自知无法瞒过方鉴明,所以海市只好如实坦白,因为担心宫中情况,离开天启之后,便与张承谦约定要不定期给她传递有关都中的消息。
汤乾自曾记得帝旭差点掐死缇兰,甚至逼着缇兰喝了许多凉药,因此对于索兰所说的话深信不疑。可当听到索兰的谋划之时,汤乾自还是大为震惊,毕竟他身为大徵将领,怎可如此不忠不义。
因为汤乾自有些迟疑,索兰趁热打铁地怂恿煽动,认为只有杀了帝旭,方可扶持缇兰成为摄政太后,而自己也在事前准备了男婴,倘若阿姐生下男孩尚且还好,若是生下女儿,就对外宣布双生子,既保证缇兰的地位,又能享受天伦之乐。
此时哨子收到黄泉营急报,于是向帝旭禀告汤乾自离开营中,不知去向。帝旭让哨子派人调查,并宣来现下带兵驻守天启城的张承谦。正当帝旭询问张承谦带兵离开黄泉营时是否察觉异样,哨子匆忙传来消息告知黄泉营出事,五日之前不少将士突中奇毒,汤乾自亲信软禁贺尧将军,集结旧部离开黄泉关,恐怕是要攻打天启。
帝旭安排张承谦立刻关闭所有天启城门,守住天启城,同时哨子向各地求援。本来哨子想要通知方鉴明,但是遭到帝旭的拒绝,他自认已归还方鉴明自由,不该再将他牵连进来。待所有部署陆续完成,帝旭下令只守不攻,唯有援军抵达天启才有胜算。缇兰听到外面吵闹,向碧紫打听才知叛军临城。
方海市和师父正在院子里赏月,忽然收到张承谦的传信,意识到情况危急。因为方海市与汤乾自共事过,认为对方是个聪明人,绝不会参与进权谋政变,除非事关乎缇兰安危,之间必定有隐情。
如今天启兵力薄弱,方鉴明料定帝旭会命各州府所有刺史出兵,然而刺史并非军队出身,仅凭皇城两万兵力不足以抵抗,现在最快的办法就是让越州的陈赫然出兵。方鉴明要赶回天启,便让方海市去越州求援,两人各自出发,分道而去。
汤乾自率领千军万马由远至近,席卷向天启城下,一声令起,两方正式交战,箭矢如雨般铺天而来,士兵死伤无数。帝旭守在殿外督战,为了缇兰的安全,便让穆德庆带人将她送去密室。
殊不知,已有一伙人冒充内侍,自称奉命要带缇兰转移。起初缇兰不愿离开,可经过碧紫的劝说,不得已答应。走到半路时,假内侍将守卫杀害,并且打晕缇兰和碧紫,一同绑走偷溜出宫。
等到缇兰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处早已查封的昶王府邸,看到索兰从门外进来,才知这一切都是他故意设局。索兰扬言要亲眼目睹大徵改朝换代,辅佐注辇后裔登上帝位,为注辇赢得尊重和力量。缇兰痛骂索兰狠毒,而她是绝不会让对方如愿,但是索兰所做种种,皆是受父王指使,包括施内宫也是他安插在大徵的眼线。
叛军大举进攻,形势未定,众将士抵死守城。哨子命人追查缇兰下落,终在昶王府发现其踪迹,考虑到她身子沉重,暗卫不敢贸然行动。帝旭挂牵缇兰安危,不愿将此事假手于人,执意要亲自营救,当年失去紫簪之痛,决不可再重演。
正因如此,帝旭下令调遣一小队侍卫随他出宫,穆德庆备好马车等在门口,决定一同前往。尽管明知此去凶险,但是穆德庆丝毫不悔,自认为侍奉帝旭多年,早已忘却来处,最好的归宿便是尽忠而亡,死得其所。
而在另一边,缇兰忍不住质问碧紫是否经常往注辇传递消息,碧紫不敢有任何隐瞒,如实告知实情,包括之前安胎药查出毒药,也是她故意施计所为,无非是想让帝旭尽快给缇兰迁移寝宫。
现如今,碧紫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愿倾尽性命护缇兰周全,并且在她的吩咐下,故意将门外的叛军引进来,主仆二人合力将其打晕。正当其他人循声而来,帝旭及时出现救走缇兰,带领十几名暗卫折路返回皇宫。
岂料半路竟遭叛军拦截,为首者正是施内官,他身为注辇人,潜伏大徵多年,只为今日废帝。帝旭奋力厮杀,可惜叛军如猛涛重重包围,千钧一发之际,方鉴明现身护驾,安排帝旭赶紧带缇兰回宫,独自应付叛军。方鉴明一步一步逼向对方,施内宫见状根本就不敢进攻,本想逃走,最后还是死于方鉴明的剑下。
由于缇兰将要临盆,帝旭不得已找了间屋子安置,并让碧紫和穆德庆负责在旁边照顾,而他则守在门外。岂料索兰率领叛军很快找到此处,帝旭浴血奋战到最后一刻,随着婴孩啼哭声传出,终是令他松了口气,再也无法支撑衰竭的身体。
几支长矛深深刺向帝旭胸口,一直从后心穿透出来。正当索兰还想趁机偷袭,怎知缇兰突然扑到帝旭面前,不顾一切地为他挡刀。帝旭睁大了失神的双眼,犹如亲眼见到此生最难以置信的梦魇,而缇兰却有所释怀,她已做好赴死准备,若是没有帝旭,自己也绝不独活。
方鉴明匆忙赶到时,为时已晚,他将索兰斩杀于剑下,本想要带帝旭回宫找李御医诊治,奈何他失血太多,回天乏术。方鉴明的声音如同绳索般,渐渐将溃乱的意识缠紧,暂且拉回帝旭的神志,陆陆续续地道了托付,希望方鉴明能替他照顾好大徵百姓和孩子。
而在另一边,方海市率领陈赫然的兵马大局抵达天启城,生擒叛军首领汤乾自。然而汤乾自得悉缇兰殒命的消息,顿时悲痛欲绝,当场自尽,这场叛乱就此平息。反观李御医为小皇子检查,发现他早产导致气息逆行,先天不足,恐怕命不久矣。
为能保住帝旭的唯一血脉,方鉴明决定再施柏奚,任由那些藤蔓飞速抽枝生叶,将自己这一生彻底束缚于皇宫之内。正因小皇子刚出生,现今朝政不稳,需要名正言顺之人辅佐,方海市答应会以斛珠夫人的身份留在天启。
在黑暗吞没意识之前,方鉴明听到海市所讲述的平行世界,那个世界里的两人因机缘巧合相遇,成了欢喜冤家,也在几年后结为夫妇,儿孙满堂,弥补了彼此的遗憾。念及于此,方鉴明既欣慰又心痛,如果方海市能在自己最好的年华出现,只是这乱世中的寻常男女,或许便不会如此相负。可惜仅是如果,留给他的没有其余选择,方鉴明躺在海市的腿上,疲惫闭上双眼,叮嘱海市记得将自己叫醒。
天享十六年八月辛卯,大徵顺武帝崩逝,其后改元景衡,长子褚惟允尊凤梧宫,淳容妃方氏册封王太后,垂帘摄政。同年十二月戊戌,葬顺武皇帝于埤陵,有司奏上尊庙曰:“大徵高祖”。
自从右菩敦王病故后,新王夺罕集结鹄库左右二部,并接受其余部落的归顺,七千里瀚州终归一统,而他自封为渤拉哈汗,鹄库语意为“乌鬃王”。很快,结盟文书送达至天启城,顺便附上亲笔书信一封,承诺此后以黄泉关为界,互不侵扰,分灾共庆。彼时,方卓英见到心心念念的柘榴,二人共骑骏马奔向辽阔草原,迎接着未来的幸福。
转眼间,五年以后,褚惟允恪守为君之本,常在帝师膝下学习,也会向母后讨教人生哲理。方海市教诲他身为帝王,将来还会面临更多困难,微不起眼的小事儿,实则比鲛鲨还要可怕,只有坚定信念保护子民,才是真正的明君。褚惟允知道母后挂牵帝师,索性劝说她跟自己同去同去探望,夕阳西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缓缓走向昭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