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绪向沈珍珠告白,可毕竟劣根性难改,前面用真情将沈珍珠打动一番,后面立即又用邺城百姓性命相要挟,要沈珍珠与他共度余生,否则绝不归降大唐。还好沈珍珠已经知道了这个善变狡猾的青梅竹马,对自己是一往情深。几经犹豫,终于含泪答应,只是不知道这眼泪是感动,还是屈辱。
安庆绪简直不敢相信,渴求了半生的女人,此刻竟然答应了自己的请求,激动地一把将沈珍珠搂在怀里。可战场中的尔虞我诈已经让安庆绪变成了一个谨慎多疑的人,他恐怕沈珍珠只是在敷衍自己,不禁担心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于是硬生生地把刚刚爆发出来的激动压了下去。平复了一下心情,安庆绪冷静地让宫女送沈珍珠回宫,自己则留了一个心眼。毕竟他早就不敢相信任何人了。
众宫女陪着沈珍珠返回后宫,被潜入燕宫的风生衣悉数放倒。截住了半路回去的沈珍珠,风生衣催她赶紧收拾东西,要将她救出邺城。沈珍珠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劝说安庆绪归降,可以避免一场战斗,拯救邺城百姓,如果此时逃跑,必然前功尽弃,所以也不管风生衣怎样劝说,一心要留下来。胶着间,早已埋伏多时的安庆绪带着护卫将两人团团围住。在安庆绪看来,既然风生衣能救沈珍珠,就证明李俶仍然对她牵挂难忘,反正要归降大唐,不如趁这个机会狠狠羞辱李俶一番。想到这里,安庆绪心生一计,让风生衣带话回去,表示愿意归降大唐,但要李俶亲自来面谈。眨眼功夫,安庆绪就把与沈珍珠的约定弃之脑后,这让一旁的沈珍珠又气又恼,感觉受了蒙蔽不说,还白白搭上了自己。
听完风生衣的回报,李俶认为此行可以避免一战,也不顾靖瑶的反对,执意前往邺城与安庆绪商谈,随行人员只有风生衣一人。
安庆绪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目光,轻易地看出来沈珍珠和李俶的感情,认为两人之间不只是藕断丝连那么简单,彼此还深爱着对方,于是先以李俶的性命相威胁,逼着沈珍珠与自己一起上朝接待,另一方面,又在朝堂之上公然对沈珍珠百般亲昵,既是炫耀,又让人隐隐觉出一丝对李俶的羞辱。
看着安庆绪对沈珍珠轻薄的举止,李俶恨不得一拳将他从高堂之上打下来,但念及自己也在珍珠面前逞强,于是面不改色,举杯庆祝两人新婚之喜,还祝他们白头偕老,丝毫不顾及端坐的沈珍珠早已泪流满面。
闹归闹,正事还是要谈的。安庆绪倒也不贪心,为了以后能和沈珍珠平安度日,他只向朝廷索要了家父安禄山以前的封地。和这场引发全国动荡的叛乱比起来,眼前的要求简直是小事一桩,李俶痛快地替肃宗应了下来。既然已经谈妥了条件,彼此也就坦诚相待,双方很快商定了计策,共同讨伐史思明叛军。
安庆绪本身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现在有了沈珍珠在身边陪伴,多了一份牵挂。想到明天对抗史思明将是一场硬仗,安庆绪便要沈珍珠赶紧收拾行装,让侍卫贴身护送回老家吴兴躲避战乱,等战斗结束后再去吴兴接她。
大战在即,李俶的脑海里全是沈珍珠与安庆绪并肩而坐的影子,搅得他思绪如乱麻,怎么都理不出头绪。离开邺城的时候,风生衣说沈珍珠的样子好像是受了逼迫,现在细细想来,还真有那么点意思。当时李俶被沈珍珠的存在搅乱了心思,脑海里全是与沈珍珠结婚时的誓言,一直感叹前尘往事成云烟,身边人竟会嫁作他人妇,正在一边走一边流泪,根本没注意到,高堂之上的沈珍珠同样也是泪光满面,幽咽不已。现在李俶终于空出了点时间,想要好好回味一下今天与沈珍珠的见面,可是旁边的独孤靖瑶却不断地询问着沈珍珠的情况,弄的李俶一阵心烦意乱,差点发起火来。
安庆绪按照计划通知了史思明,明天一早将大开城门,迎接他的军队进入邺城。史思明以为安庆绪对自己放松了警惕,不禁洋洋得意起来,一边嘲笑着安庆绪的软弱迟钝,一边幻想起明天不费一兵一卒便拿下邺城的美景。
史思明只有十万兵马,一路攻下了魏城,又在邺城外击溃三十万唐军,其中艰辛估计也只有他自己才能知晓。跟朝廷对立,必须要有足够的军队粮草,临时征召的军人大多都是农民,不仅需要花费功夫去训练,一旦开战,大多数新兵都会成为炮灰,因此招募新兵是非常不划算的买卖。想要得到足够精良的军士,最好的办法就是吞并其他势力,这也是他为什么一定要来解邺城之围。自安禄山开始,世人皆知安家兵强马壮,何况还经历过数次大战的洗礼,留下来的都是真正的精兵强将,加上邺城属于兵家要地,易守难攻,如果能吞并掉安庆绪势力,自己跟国疲民劳的朝廷抗衡的胜算就更高了。
一想到安庆绪说要明天打开城门迎接自己的军队,史思明心里就按捺不住兴奋,好像饿狼嘴边放着一块肥肉一般难以平静,在他看来,安庆绪根本就是个可以轻易把玩的愣头青,随便一点小手段就能被骗取信任,这跟他父亲安禄山比起来可差远了。于是和几位将军们把安庆绪一顿嘲笑,随后传令下去,明天斩获安庆绪人头者记首功。
史思明正沉浸在唾手可得的成功喜悦中不能自拔,刚收来的情报却让他迅速回到现实来。兵家常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为了随时掌握安庆绪的情况,史思明早早地在他身边安插了耳目,因此,安庆绪白天与李俶会谈的内容被详细地记录了下来,史思明这才知道自己险些中计,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现在肉就在嘴边,自己不吃,就会落入李俶之口,无论如何都要抢先得到邺城。
马车吱呀摇曳,把沈珍珠的思绪牵回了两小无猜时的吴兴,想起从小到大,安庆绪对自己深情连连,不仅处处呵护,也多次拯救自己于危难之中,只是自己给不了他想要的感情。想到这里,珍珠心里就五味泛陈,安庆绪违背了跟自己的归降约定,自己也就不用再遵守本来就不愿意的婚约,现在安庆绪已经归降李俶,一切牵挂都有了着落,沈珍珠心里觉得轻松了不少,也就不决定回吴兴,虽然无法回应安庆绪对自己的一片痴情,但感情这件事本来就不能勉强,沈珍珠只能在心里默默地为安庆绪送上最后的祝福,在一小队卫兵的护送下,趁夜色出了邺城。
作为军中重要的副帅,又是太子妃,独孤靖瑶自然又被排除在正面战场之外。虽然这次是用计智取史思明,但风云诡谲的战场总是充满各种未知数,史思明用兵老道,一场恶战肯定难以避免,虽然自己也相信李俶的能力,但刀剑无眼,靖瑶心里还是免不了阵阵担心,决定带着独孤军在城外密林扼守西北要道,也可以接应正面战场。临行前仔细地帮夫君整理战袍,不厌其烦地叮咛嘱咐,只等他凯旋归来。
翌日,邺城城门大开,安庆绪藏兵城内,于城楼之上假意迎接史思明,李俶则率唐军埋伏于城外两侧,只等着史军进入邺城,众人好稳重捉鳖。史思明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计策,不仅在城下按兵不动,还祭出了自己的秘密武器--沈珍珠。原来,昨夜沈珍珠秘遁吴兴的消息也被细作报告给了史思明,于是他趁机截了车架,想用沈珍珠为诱饵逼安庆绪投降。众人见到计策被史思明识破,都慌了手脚,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只好静观其变。威胁人的时候需要制造一种急迫感,这样对方才会来不及思考对策。史思明见安庆绪正在迟疑,担心无法把控目前的状况,于是把沈珍珠用粗绳悬吊于尖刀之上,又派人持火把烧绳子,故意制造紧迫感来刺激安庆绪。果然,安庆绪被焦灼的怒火烧掉了理智,他担心带军出击会加速沈珍珠的死亡,盛怒之下单枪匹马冲出城外,妄图以一人之力从史思明十万大军手中救下沈珍珠。城外埋伏的李俶也是心如火燎,但不像易怒的史思明,他还能稳住心神,于是立即传令给城外另一侧埋伏的先锋营,命他们火速绕至史思明后方发起进攻。
自古英雄爱红颜,更何况是从小到大都心心念想的倾城美人,看到沈珍珠危在旦夕,安庆绪哪里还顾记得了个人安危,他起兵反叛,归降大唐,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有沈珍珠在身边陪伴,今日却被史思明这个奸佞小人挟持危害,不由得怒发冲冠,目眦尽裂,一口气连斩数十人于马下,直直地冲向史思明。看见安庆绪势如破竹,史思明倒是显得从容不迫,生气虽然可以让人短暂地猛如龙虎,但也会让人很快耗尽宝贵的体力,现在用沈珍珠吸引着安庆绪,再分批次派兵拖延,只等他耗尽体力再将其拿下,让他逃跑都来不及。
由于安庆绪的奋战吸引了史思明的全部注意力,先锋营终于借机在敌后发起了攻击,匆忙之中,史思明分出一半军队迎战,落入了李俶的圈套。早已心急如焚的李俶此刻一跃而起,率部正面进攻,与先锋营成前后夹击之势,趁乱救下了沈珍珠,四目相对,尽是道不尽的似水柔情。如果换作平时,李俶一定会忘记之前的各种恩怨情仇,把这身温柔的躯体紧紧搂在怀里,无奈现在身处险境,自己无暇他顾,让风生衣带着沈珍珠赶紧逃离战场。寡不敌众的安庆绪见沈珍珠终于安全逃生,紧绷了许久的一根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终因体力不支,倒在了散兵游勇的乱枪之下。往昔种种,似水无情,血泊中的安庆绪欣慰地目送沈珍珠离开,又不得不把所有的美好与欢喜,痛苦和不甘,含着泪水统统咽下,变成了一具冰冷的躯壳。
眼见安庆绪倒毙,邺城已无主帅,史思明乱战中率部队抢先入城,得以乱中脱险。
风生衣一路疾驰,在西北外遇见了待军的独孤靖瑶,眼看已脱离险境,沈珍珠也不愿意违背当初与靖瑶立下的约定,不顾风生衣苦苦劝说,执意选择独自离去,消失在远方。独孤靖瑶心里一块石头也终于安稳落下。
史思明虽然先手进入了邺城,也得到了城内守军和百姓的支持,但还是忧心忡忡。目前战斗仍在继续,自己的军队已经被唐军冲的支离破碎,节节败退。他紧张地站在城楼上俯视着战场,眼睁睁地看着势如破竹的唐军将余部连连逼退,自己已经没有足够的兵力与之抗衡,只怕是守不住这座刚拿下的城池了。
李俶此时已稳操胜券,正要一鼓作气攻下邺城,忽然天色突变,乌云蔽日,霎那间妖风四起,战场上飞沙走石,把唐军原本严整的阵型搅得一团混乱。绝望中的史思明大喜,连连高呼天助,立即下令趁乱收兵,将邺城大门紧闭。李俶见无法进攻,也只好暂时撤兵。想起安庆绪对沈珍珠的一片赤诚,又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心里对这个恶人怎么也恨不起来,便命手下将他厚葬了。
安庆绪已死,独孤靖瑶等待多年终于报了家仇,喜悦之情洋溢于表,见李俶回营,就开开心心地凑上去和他诉说心情,可李俶却对她视若无睹,硬生生地打断了靖瑶的话,只急匆匆地询问起沈珍珠的下落,这让独孤靖瑶屈辱不已,带着一丝愠怒,把沈珍珠离别时的诀别之意再次阐述了一番,直说的李俶心灰意冷,下令以后谁都不许再提沈珍珠。
时光流逝,转眼间已过两载有余,沈珍珠回到了家乡,独自居于深宅大院之中,不能与所爱之人长相厮守的痛苦早已让她心如死灰,每天于僧门问佛,不问世事。李白喜获朝廷赦免,终于可以离开那个蛮荒之地,向来豪放不羁的诗仙决定趁着返乡去看望爱徒。沈珍珠知道恩师贪恋杯中物,便拿出珍藏的美酒,把李白这大酒虫勾的魂不附体。品着美酒,李白便感叹起朝中动荡,如今肃宗久卧病榻,朝政都被张皇后一手把持。张皇后的野心世人皆知,如今大权在握,肯定要对太子图谋。看似酒桌上的闲谈,沈珍珠明白,师父这是在暗示她回到李俶身边辅佐,却不知道她早就跟独孤靖瑶发了毒誓,再也不回李俶身边,便借口去给了缘师傅送饭,离开了酒桌。李白看出爱徒有意躲避世事,也就不再勉强,可是觉得了缘的名号异常耳熟。
了缘师傅正是李俶的生母韦氏,肃宗还是太子时曾遭杨国忠陷害,为了保护太子,韦氏替他承担了谋反的冤罪,导致太子妃身份被废,从此遁入空门修行。想起已经多年没见母亲,适儿也逐渐长大,也是时候去见见祖母了,便派风生衣去查看母亲近况,准备去探望。还未成行,严明却来传边疆急报,说回纥可汗默延啜暴毙,宁国公主下落不明,如今边疆群龙无首,部落间各怀心思,多有动乱。李俶担心妹妹的安危,立即带了一队随从,急忙赶赴边境。
肃宗年纪越来越大,身体日渐衰弱,一场重病来势凶猛,让这个大半生都在胆战心惊的帝王卧床不起。听太医说恐怕无力回天,张皇后急的都要杀人了,如今李俶战功显赫,威名四扬,一旦肃宗驾崩,李俶登上皇位是板上钉钉的事,自己多年苦心经营的棋局岂不是就泡了汤?所以一定要保住肃宗的性命。正焦躁间,李辅国传来消息,说太子李俶带了一小队人马出关,直奔回纥方向。皇后闻言大喜,立即安排李係对其尾随追杀,意图让太子有去无回,回头再立李係为太子,大唐江山就轻而易举地落到了自己手里。
默延啜去世的消息终于传到了沈珍珠这里,回想起大哥对自己百般帮助,多次帮自己走出险境,又曾一同出生入死,想不到两年前的一别竟成了永别,顿时痛苦不已,又心心念着因为自己的原因远嫁回纥的婼儿,只苦于自己如今被迫远离世事,除了担心外无能为力。
边疆动乱的祸首正是叶护,义父默延啜尸骨未寒,他就起兵谋反,意图趁乱统一各部族,随后马踏中原。婼儿知道他的狼子野心,于是乔装出城,想赶回中原报信,不成想却被叶护半路截住,从此被幽禁了起来。
韦氏虽然身处佛门,但外界的消息渠道依然灵通,可是上月李俶前往回纥探寻婼儿下落,自此便杳无音讯,两个孩子都是己身所出,身为母亲自然是牵挂不已,只是现在不仅边疆动荡,连朝局也因为肃宗的重病变的飘摇起来,想到张皇后一定会阻止朝廷对李俶的追寻,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求助于沈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