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腔热忱却处处遭到李俶冷待,靖瑶只觉得身心俱疲又无从排解,只好将这份郁郁之情寄于刀光剑影,纵然伤痛也不愿停歇。看着备受煎熬的靖瑶,身边的婢女心疼不已,便好心宽慰靖瑶,将原因归于沈珍珠刚刚有了小世子,因此李俶要常去探望,只要靖瑶也尽快怀上孩子,想必也会很快得到李俶青睐。
婢女并不知道独孤靖瑶受伤无法孕子一事,一句话戳到了靖瑶的痛处,渴望爱情却遭冷落,如今又被人戳到伤疤,手上有伤又不能舞剑,各种委屈袭来,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哭哭啼啼一阵子也就舒服了,可独孤靖瑶自小军中长大,从来不知道如何面对这种挫折,只好发了一顿乌龙火,对着那个好心的婢女呵斥不已。转身却看见沈珍珠正关切地看着自己。虽然心知沈珍珠多处为自己着想,但现在自己处在尴尬的境地反而有种被人可怜的嫌疑,是啊,她从小便是个高傲的军人,怎么可能接受别人的怜悯和同情。
沈珍珠无论何时都会看到大局,如今独孤靖瑶已经嫁入楚王府,与自己一样同为李俶的王妃,却从没得到过像自己一样的待遇,沈珍珠没办法责怪李俶有失公允,只是把所有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认为正是自己的存在才让李俶终日对靖瑶不管不顾,越这样想便越觉得心里愧疚,自己身为内主自然应以家庭和睦为重,便给李俶留下一封信权当辞别,带着适儿和一行随从去洛阳小住一段时日,好给靖瑶留出与李俶单独相处的机会。
男人和女人的思维完全不同,不然怎么会有误会和争吵。李俶见沈珍珠一声不吭地去了洛阳,还以为是自己娶了独孤靖瑶的事让她伤了心,便对靖瑶更加冷落,正打算派人一起去洛阳把珍珠追回来,却得下人通报,说是肃宗紧急召见楚王和独孤将军。
原来史思明杀掉了朝廷安插的人手共计二百余人,率军整装待发,再次剑指长安,众人知道史思明不会那么忠诚,只是没想到反的这么快。李俶无奈再次放下儿女情长,与独孤靖瑶一起领了兵权,随即进军河北。
一路上,李俶对靖瑶呵护备至,让靖瑶心生感动,满腹怒气不知不觉烟消云散,冰冷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谈笑间,远处响起雷鸣,一场急雨来的猝不及防,将独孤靖瑶和广平王两人淋在营地之外,看着身边的夫君解下披风为自己遮雨,靖瑶觉得心中那冷下去的灰又热烈地燃烧了起来。看着不顾自己淋在雨中的广平王,靖瑶心中一阵感动。冰冷的军装不能阻挡她的温柔,于是轻轻踮起脚尖,将披风匀给李俶一部分,两人就这样伫足雨中,互相依偎。靖瑶只觉得这阵雨稀里哗啦地敲打着她微颤颤的心房,心里一阵痒痒,也不顾军人仪态,羞涩地蜷在广平王坚实的臂膀下,享受着这突如其来的温柔。
不知是幸福的时光过的太快,还是急雨来的快去的快,又或者兼而有之,没等回过神来来,阳光便再次洒在了下来。靖瑶只好不舍的看着李俶收起那顶温柔的披风。
将士们做完了驻扎工作,李俶借身处军中的名义与靖瑶分帐休息。看着李俶离去的背影,靖瑶这才明白他的礼节只是为了与自己保持距离,虽然自己已是他的妻子,但是李俶心中只有沈珍珠一人。看着眼前这份近在咫尺却总是无法靠近的感情,靖瑶只觉得自己委屈的难过,胸中的那团火又慢慢的冷了下去,再次凉成了一团灰。
虽然李俶与自己只有夫妻之名,但身为妻子,靖瑶觉得还是要尽到自己的责任,更何况现在李俶身边只有自己,于是遵从礼法,尽心服侍。看着平日兄弟相待的靖瑶如今正在认真地服侍自己,李俶这才意识到,她已经像珍珠一样,成为自己的妻子了,既然已成为夫妻,就应当举案齐眉,想起自己曾经对她的种种冷落,不禁莞尔,于是斟上了两杯茶,二人持盏相视,情意尽在不言中。
虽说终于能够正视独孤靖瑶的身份,但李俶的心里仍然满是对珍珠的思念。行军在外多日,不觉间到了适儿的生日。想起曾经与珍珠约定,每年都要陪孩子一起过生日,可如今却不得已分隔两地,当年珍珠临盆时面临危险,自己也没能在身边陪伴,心中不免阵阵难过,于是趁着军中无事,揣了几瓶酒躲到河边,任内心的烦恼与思念随着河水缓缓流淌。
战争终于结束,众人凯旋而归。想起军中鞍马劳顿,靖瑶一回家便让厨房做了几个精致的小菜,再配上一壶好酒,想着为李俶洗慰风尘,顺便庆祝胜利。只是侍婢回报的消息又将她硬生生地扯回了现实,李俶下朝后已直奔洛阳,连个信都没给自己留。看着满桌珍馐,靖瑶终于还是没忍住悲伤,再坚强的人,在感情的伤痛面前也是不堪一击。
楚王终于带着挚爱回到了长安,看着他喜不自禁的样子,前来迎接的靖瑶难免有些失落,自己从来得不到这种待遇。再看看一同回来的沈珍珠,靖瑶知道,自己又要继续面对那孤苦难熬的日子,要是她不回来该多好。
独孤靖瑶怅然若失的样子瞒不过聪颖的珍珠,她心里也替这位姐妹感到着急,便催着李俶今晚去靖瑶那里过夜,本打算和许久未见的正妃共度良宵,却被推到别人怀里,于是小媳妇儿一样的发了一顿牢骚,但终究拗不过沈珍珠。
楚王的到来,让正独自对弈的靖瑶惊喜不已。看着孤单的靖瑶,想起她虽已经嫁入王府却每天孤守空房,李俶自己也开始内疚自责起来,于是忙不迭的道歉,从心里暗暗打算,以后一定要好好呵护这位妻子。听着李俶坦诚的关怀,靖瑶心理一阵感动,自己长久以来的坚持终于看到了希望,让她觉得这月光灯影都格外甜蜜。两人正甜蜜地准备执子对弈,寂静的夜里却传来孩子的哭闹声,原来是适儿回到长安后便生病夜啼,李俶本来就爱子心切,被那一声声啼哭揪地心疼,对靖瑶的宽慰充耳不闻,连句告别也没讲,起身就回去照看孩子了,原本温馨的屋里瞬间又冷清了下来。
想到昨夜适儿生病啼哭,虽然并非己出,靖瑶也一直挂念着,于是一清早便赶去文瑾阁探望,却发现适儿正在开心的玩耍,她不知道经过昨晚太医问诊,适儿已经好了大半,只认为是沈珍珠让适儿装病,好把李俶从自己身边引回去。想到楚王几次三番来自己这里后都因为各种原因半路离开,心灵已被折磨的脆弱不堪的靖瑶再也承受不住痛苦,一时失去理智,把所有责任都归结于沈珍珠,怒斥她表面大度,暗地里又使用各种小伎俩拴着李俶的心,无论沈珍珠如何辩解都无济于事。
在沈珍珠心里,独孤靖瑶是一个性格直爽的暴脾气,所以也没把这次她的发火放在心上,觉得等靖瑶消了气,一切都会不证自明,倒是这几日忙碌,把素瓷孩子的事情耽搁了许久,心中有些对不起素瓷,于是请了高僧为逸儿超度。
自从薛嵩一事忤逆后宫,素瓷自知害得孩子遭受牵连,每夜噩梦连连,终日以泪洗面,如今没有了逸儿,素瓷觉得自己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于是去庙里诚心地为逸儿祈了福,打算结束自己的痛苦。
素瓷正欲寻短见,却被何灵依一把拦下,原来逸儿仍然被好生照看着,作为条件,这次后宫要削减楚王的势力,于是安排素瓷对独孤靖瑶下手。何灵依再次扔下一包毒药,扬长而去。想到逸儿还在人世,素瓷的心里又升起一丝希望,平日里独孤靖瑶对沈珍珠的态度都被她看在眼里,经过一番心理斗争,终于将毒药混入独孤靖瑶的粥里。
久经战争洗礼的靖瑶轻易的察觉了粥中的毒药,一番简单追查便控制住了素瓷,还查明了她经常跟张皇后有来往,怒气冲冲地押着素瓷去找沈珍珠兴师问罪。沈珍珠从小和素瓷一起长大, 肯定不相信她是个无端背主的寡义之徒,追问之下,才知道何灵依不仅没死,还挟持逸儿逼着素瓷为后宫办事。听着素瓷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众人大骂后宫手段卑劣,对素瓷是又生气又心疼。
考虑到素瓷孩子被劫走也有自己的过错,如果按照律法处死素瓷,逸儿便失去了生母,思考再三决定同意沈珍珠的求情,将素瓷的死罪改为杖责。死里逃生的独孤靖瑶在一旁彻底伤透了心,如果不是自己小心谨慎,此刻早已命丧黄泉,可眼前这二人居然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心情,为了沈珍珠连一个下人的性命都不忍责罚。
看着伤心离去的独孤靖瑶,沈珍珠知道她心里的委屈,自己向来顾及他人感受。于是一脸庄重地前去道歉,请求独孤靖瑶能够从心底原谅素瓷。
换作以前,自己肯定大度地付之一笑。可长久的冷落加委屈,让靖瑶的心慢慢地变得如同刀剑一样又冷又硬,看着跪在眼前的沈珍珠,独孤靖瑶发现自己已经心如死水,没有一丝波动。
沈珍珠一脸凝重的替素瓷赔罪,只要靖瑶肯原谅素瓷,自己愿意做任何事情,可面对独孤靖瑶让她让出王妃位置的揶揄,又不知如何回应,一时语塞。看着沉默不语的沈珍珠,独孤靖瑶整个人都要爆炸了,在她眼里,这就是赤裸裸的虚伪小人!心中的委屈顿时被一股脑点着,化作一声声厉言冷句,直直的刺向百口莫辩的沈珍珠。
李俶也知道自己这些日子的冷落伤害了靖瑶,刚才作出的决定尤其让她受了委屈,便打算过来安抚一下,不成想在门口听到靖瑶正在冤枉沈珍珠,已经失去理智的她言语还越来越放肆,不禁火冒三丈,怒陈自己心中永远只有沈珍珠一人,不允许任何人对她无礼。说罢拉着爱人就走,扔下靖瑶一人泪如雨下,浇灭了她胸中余烬里的最后一丝温热。
既然得到了素瓷孩子仍然在世的消息,李俶认为自己有责任来弥补自己当初的失误,便假意来给皇后请安,看似漫无目的地闲扯家常,实则旁敲侧击地找皇后要人。祥和的表面之下暗流涌动,二人对彼此早已心知肚明,于是表面融洽地互相撂了一番狠话。这一招敲山震虎确实管用,皇后决定继续留着素瓷的孩子以备后患,这也给了李俶时间来搜寻逸儿的下落。
想着内外事务都已经吩咐好,李俶便回书房秉烛夜读,一来这是他自小的习惯,另一方面,这几天事务繁杂,搅得他脑子乱哄哄的,每天的这一刻才是他抽身繁杂,整理思绪的好时候。还没看一会,只见靖瑶端着一壶茶款款而来,李俶原以为她会因为素瓷的事情怨恨自己,没想到这么快便将其抛诸脑后,甚至开始站在大局的角度来为自己考虑,慢慢地有了侧妃的样子。想起自己也有口不择言,心中甚觉亏欠,于是两人把盏言欢,共释前嫌。
一壶茶很快喝完,可靖瑶刚离开没一会,李俶就觉得天旋地转,胸中闷胀,幸亏严明在旁一把扶住,等扶到床上时,已经呕血数升。
太医换了好几拨,但都对楚王吐血昏迷一事束手无策,只说是旧疾复发,却拿不出什么解决方案来。平日里端庄沉稳的沈珍珠都耐不住性子,着急的和太医商讨解决办法。只有靖瑶不动声色地静立在一边,将屋内巨细尽收眼底,颇有意味的眼神里透着些许讥讽和骄傲,你们当然不知道怎么办。
沈珍珠送走了太医,满心爱怜地看着昏迷不醒的爱人,却见他只紧闭着双眼,眉头皱了几下,又猛地咳出几大口鲜血,众人又是一阵惊慌。沈珍珠这才记起,精通医术的慕容林致就在附近城市,忙派风生衣前去搜寻,只求能有帮助。
独孤靖瑶饶有兴致地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李俶,反而觉得有点开心,长久以来孤寂空洞的心里得到了一丝满足,心想这都是你逼我的。于是将手忙脚乱的众人撇在身后,悠然自得地信步而回。
李俶重病不起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后宫。皇后大呼天助我也,欢呼雀跃之余不忘趁火打劫,让同为亲王的李係取代了李俶的兵权。肃宗也挂念着李俶的病情,指派姜御医前去探望,一番诊断后,知识渊博的姜御医甚觉怪异,这脉象像极了曾在一本偏门书上读到的云南蛊毒。沈珍珠听说是云南蛊毒,想起云南出身的靖瑶这几天行为反常,心里也有了点线索,便请御医对肃宗瞒下病情,自己则去探一下独孤靖瑶的口风。
独孤靖瑶倒也磊落,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下毒的事情,只是这蛊毒是独孤家独有,只有她能解,而且三日之内不服解药,将会变成手脚无力的废人。而想要得到解药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沈珍珠要离开李俶,今生今世不得再见。两人一番争吵也没得到什么结果,沈珍珠只得含泪夺门而去。
很快,风生衣回报,没有找到慕容林致,最大的希望也已落空,难道真要自己和所爱之人永隔一方?沈珍珠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