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事情打破了和平生活的平静。 二师干部们尊敬的老首长杨庭辉,在一夜之间成了彭德怀军事俱乐部的成员,受牵连被发配到三线工作。杨庭辉正准备悄悄离开时,姜大牙带着一帮老部下来送他。大家心中都不胜感慨。对于彭德怀的获罪,姜大牙一言道破:其实就是毛主席在记恨他。他这话把其他人都吓了一大跳…… 到了六十年代,这些麒麟山根据地的人的工作位置又交错变化。 先是陈墨涵二次进南京军事学院高级班深造后,一跃成为K军参谋长。然后是张普景调到军里当了政治部主任。窦玉泉也随后调到军里当了后勤副军长。 几个老下级暂时都成了姜大牙的上级,韩春云耽心姜大牙心里不痛快,便宽慰他,姜大牙却并不在意:"他们升官是好事嘛,难道就他们升,我不升,我就不信!" 到文革之前,姜大牙又由师长直接升任K军军长并担任军党委书记。朱预道任副军长,张普景任第一副政委…… 文革开始了。 一直不得志的万古碑忽然成了风云人物,当上了某造反兵团的司令和D市革委会副主任。 他的表现让姜大牙不屑:万古碑那样的人也当起"司令"来了!也不看看那是个什么鸟司令!但他没想到的是,正是这个他看不上的鸟人和鸟司令,把他的K军搞了个稀里哗拉。 D市的文革在万古碑等的鼓动下如火如荼,军队却在姜大牙的掌握下纹丝不动。万古碑腾出手来,开始要把火烧向军队了。他先找窦玉泉下手,但窦玉泉依旧是过去的那种决不出头的态度。孩子们也骚动起来了,要造反,要串联。各家大人对此有不同的态度。韩春云努力稳定局面。姜大牙把几家的孩子们集合到一起,宣布了纪律:要造反,不成!儿子不能造老子的反,老百姓不能造共产党的反!但是要串联,可以,让他们组织起来,选举出一个头,借大串联的东风出去闯荡闯荡见见世面。他没想到被孩子们选出来的头却是窦玉泉的儿子。随着文革的深入,一个又一个所谓有历史问题的人被揪了出来。高秋江感到了巨大的危险,觉得自己在劫难逃。陈墨涵只能尽量安慰她。 韩春云知道姜大牙对文革心怀不满,但鉴于杨庭辉的前车之辙,又怕他在政治上犯错误,时常提醒他说话应该注意。这又让姜大牙心中不快,觉得韩春云不理解他,有些对中央做法不满的话又不能对韩春云说,这使他更加怀念起董闻音来。已转业到地方工作的岳秀英是某单位的领导。她开始按照中央精神支持鼓励本单位职工造反,但是造着造着,她感到不对劲了,反已经造到她自己头上来的,有一天上班,她这个党委书记的权竟让造反派给夺了去。万古碑又去找张普景,抛出了一堆要整姜大牙的材料,要张普景站出来支持文革。张普景的态度是:造反可以,但要有理有据,没理的反我是不造的。 万古碑再去找陈墨涵谈台山枧战斗,以为能够挑动起陈墨涵和姜大牙的宿怨,但是依然没能得逞。 靠K军上层不行了,于是他在红卫兵和工人造反队中散发传单,把姜大牙说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军阀。群众很快就发动起来了。 为了避免和造反派发生冲突,窦玉泉安排梁住进了K军医院。朱预道则借赴京开会出去躲避。姜大牙想让张普景和陈墨涵也躲避一时,但一向讲原则的张普景坚决不躲。 为了彻底打倒姜大牙,万古碑再次翻出了李文彬的历史旧帐,把李文彬的被捕叛变完全说成是姜大牙和朱预道的预谋,目的就是为了搞臭张、李、江这一批干部。当年的李文彬事件成了万古碑倒梁乱军的一个重磅炸弹和突破口。由于当年李文彬叛变后是由韩春云和高秋江联手除掉的,韩春云和高秋江便成了首当其冲的目标,目的当然是为了打倒她们的丈夫和她们丈夫的战友们。高秋江越来越感到了事态的严重。她找到韩春云,要韩春云把当年处死李文彬的事全推到她一个人身上。韩春云不干,高秋江说,这样做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梁军长、张政委他们一批老干部。我和陈墨涵反正都在国民党的大染缸里呆过,想洗干净也洗不干净。而梁军长就不一样了,他是正宗的共产党,而你自从晏公庙战斗之后就成了共产党的人。我暂时受点委屈不要紧,只要梁军长他们不倒,就还能救我。如果他们这批人都被打倒,谁还能救我们呢?一番话说得韩春云热泪涟涟,不得不佩服高秋江的侠义和胆识。 高秋江终于被揪出来了,宣布为国民党和日本双料特务,当年为了接近日军机密和日军家属的合影都成了她是日特的铁证。为了解脱韩春云,她把处死李文彬的事完全揽在了自己身上,并说这是由国民党方面高汉英下达的任务。高汉英是她的哥哥,早已逃亡国外,造反派如有本领,可以出国去找高汉英外查证。为了不牵连陈墨涵,她提出离婚。张普景也劝陈墨涵离婚,但陈墨涵执意不同意。为了让陈墨涵在离婚书上签字,高秋江谎称这些年她其实并不爱陈墨涵,陈墨涵只是一个替代品。她心中爱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石云彪。 陈墨涵被她的一番话伤透了心,情绪激动之下提笔在离婚书上签了字。但是第二天他就感到了后悔,他明白了高秋江之所以用恶言恶语来激怒他,其实是因为爱他而想用这种方式来保护他。但是高秋江此时已离家出走,不知所终。陈墨涵心急如焚四处寻找,都无踪影。而造反派却以为是陈墨涵把高秋江藏了起来,揪出了陈墨涵。 万古碑再次找张普景摊牌:"造姜大牙的反,是上面定的调子,怎么反,我来安排,你应该配合。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绘画绣花,不能文温尔雅,也不能教条主义,这不是个人的事情,而是革命的需要。你要清醒!"张普景说:"革命的需要也不能瞎胡闹,我不能按你的路走。斗争姜大牙可以,但是不能丧失人格!" 万古碑冷笑道:"你确实是书呆子,你在这里讲人格,一旦放虎归山,人家要你人头落地。" 张普景正色道:"宁可人头落地,我也不能胡来。万古碑我警告你,你的行为已经构成反军乱军,如果我再发再你在K军出现,我就命令部队把你抓起来,交给姜大牙同志。" 万古碑大怒:"张普景你等着,你这个革命的叛徒必有你负不了责任的一天
在批判张普景和陈墨涵的大会上,造反派给他们加上的罪状让他们瞪目结舌,那些罪状许多分明是他们在革命年代里为革命所做出的贡献。 姜大牙的罪行有三十多条。历史问题有认贼作父、侵吞军费二百大洋孝敬汉奸、以抗 日除奸为名去p娼、借敌人之手除掉李文彬同志等等;现实问题有执行资反路线、反对和破坏文化大革命、恶毒攻击伟大领袖和副统帅等。 陈墨涵的罪状有:出身地主家庭,当过国民党团长,藏匿特务老婆,不同姜大牙划清界限,有反党言论等等。 张普景的罪行有:在红军时期侵吞警卫员干粮,导致该战士活活饿死;在麒麟山时期搞"纯洁"运动,迫害了许多同志;同姜大牙沆瀣一气,破坏文化大革命;对部队下黑指示,不许部队参加文革;一贯以革命派自居,竟然自称张克思,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一切都是万古碑在背后操纵。万古碑在斗争的风口浪尖上得意非凡:"以前的所有革命不过是这次革命的铺垫而已,这次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才是真正的革命,这次革命中的英雄才是真正的英雄和最终胜利者!"批斗结果,陈墨涵被打伤,张普景差点被打死,终于从台上倒了下来。万古碑让造反派把张普景押到一个郊区医院秘密关了起来。 姜大牙没有想到,最后向造反派提供他当年"借敌之手除掉李文彬"罪证的,竟是他最铁的战友朱预道。 但朱预道这样做也是非常痛苦的。因为他在北京期间受到了中央文革某首长的接见,告诉他像姜大牙这样的人是一定要打倒的,你出力他也被打倒,你不出力他也被打倒,是不是跟着他一起往死路上走,就看你的表现了。在这个期间,朱预道听说了许多老同志因为对抗文革被整死整倒的悲惨下场,某某自杀了;某某完蛋了;他还看到了已成为大区副政委的王兰田被批斗的场面……最后朱预道权衡再三,向那位首长探询到底要他提供什么样的材料?那位首长的话让他大吃一惊:他说姜大牙不仅制造了李文彬被俘的陷阱,还伙同国民党高汉英的情报站联合编造了李文彬叛变的谎言,并借国民党特工高秋江之手除掉了党内的异已。事实上,李文彬并没有叛变,他在敌人摩掌中坚贞为屈,他的死是一个天大的冤案。朱预道终于顶不住了,如果李文彬没有叛变,那所有的事情都要倒过个儿来看了!而且此时,从军里传来张普景被斗死,陈墨涵被打断肋骨的事,朱预道的精神防线崩溃了,他按照首长要求站到了革命的一边,揭发了姜大牙的问题。朱预道回军里后,和万古碑密谈了一次,姜大牙便在劫难逃了。 在是否引出姜大牙让造反派抓的问题上,朱还在犹豫,但是万古碑威胁利诱双管其下。朱预道的内心矛盾:现在不是战争年代了,那时候光棍一条,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打死拉倒,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那是干革命。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是反革命,要是抱着花岗岩脑袋去见上帝,就死有余辜遗臭万年。何况还有老婆孩子要跟着受累。思前想后,朱预道终于走出了卖友求荣的第二步。姜大牙被抓是朱预道下的诱饵。朱预道谎称某战备设施遭到破坏,要军长务必赶到现场。姜大牙出于军人的责任心,再加上对朱预道毫无戒备,立刻赶去了现场。在姜大牙执意要去之前,窦玉泉已经预感到这是朱预道的叛卖行为,提醒了姜大牙,姜大牙根本不信。他赶到现场,被造反派抓了起来。他的警卫员要开枪保卫他,但姜大牙看到来抓他的都是一些不懂事的年轻人,叹了口气道:"就让他们抓吧!我们当年干革命,不就是为了他们吗?儿子们要这么胡闹,老子们还真能杀了他们?"朱预道的行为让岳秀英不耻,在把朱预道痛骂一顿之后,岳秀英宣布和他离婚。她随后也被造反派隔离审查。朱预道虽然代替姜大牙当上了军长,但内心深处十分痛苦,他之所以对姜大牙反戈一击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自己的家庭,可是恰恰是这一击使自己的老婆孩子都离他而去。老战友落马的落马,变节的变节,窦玉泉在受到冲击的同时,还得尽量地收拾烂摊子…… 父辈们的变故,使孩子们惊惶失措。除了父亲被抓被关的姜大牙和张普景的孩子,连朱预道的孩子也不愿和父亲在一起,全都聚集到了梁家的小楼里,韩春云成了所有孩子的妈妈。但是小楼里也呆不住了,造反派要把他们扫地出门,韩春云感到难以支撑,欲投环自尽,孩子们抱住了她的腿。
张普景被万古碑"坚壁清野"了起来,他已处于濒死和精神分裂状态,但是万古碑还是要从他这里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因为万古碑知道,早在麒麟山时期,因为路线的分歧,张普景一直在不屈不挠地研究杨、王、梁、窦、包括他自己的历史和现实问题。历次运动张普景都表现积极,只要上面有号召,他就会执行。如果能把他掌握的材料抛出,那将是一个集束炸弹。但是的张普景现在却成了反对文革的死硬分子,就是不肯把肚子里的货吐出来。这时候的张普景,却正在为革命为什么会闹成这个样子而百思不得其解。他这个自认为最坚定最纯洁的革命者居然成了反革命,他有时候也怀疑,自己真的是反革命吗?那么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变成反革命的呢?万古碑经常出现在他的面前,以威逼和诱导两种方法来对付他。 而张普景的精神也常在两种状态中游移。当他糊涂时,他真的以为自己成了双料的反革命,为此而痛哭流涕;而当他清醒时,他又成了一个像在过去的斗争中面对敌人的严刑拷打决不屈服的革命者,而万古碑则成了卑鄙的行刑者。有时候在神情恍忽中,张普景觉得自己竟成了当年的李文彬,李文彬倒底是叛变了还是没叛变,连他自己也搞不清了。有时候他又想,现在造反派对他的严刑逼供,恐怕也不比当年日本人对李文彬的逼供差,自已可以坚持住不叛变,李文彬为什么就叛变了呢? 姜大牙被抓以后,也必然被斗。文泽远也被拉来当了陪斗。想想往事,看看现在,实在让文泽远感慨人生无常。好在他已成了死老虎,而造反派们的主要精力是放在打活老虎上。以姜大牙的性格,他是不会老老实实地被斗的。在斗争会上,他先是和造反派们唇枪舌剑,当造反派们对他拳脚相加时,他竟与造反派大打出手。 在危机关头,北京来了电话,窦玉泉让造反派头头去听电话,电话是周总理亲自打来的,说:要斗姜大牙同志可以,但决不可武斗,谁造成严重后果,谁要负全部责任!周总理的保护,终于使姜大牙躲过生命的一劫。造反派把他发配到农场的牛棚里去,勒令他不许再叫姜大牙,只能叫姜大牙!万古碑对张普景的威逼始终没有取得太大成果。但既不敢轻易地杀掉,也不敢放,只能长期秘密关押。终于有一天,看管他的人发现张普景疯了。在他疯病发作时,他把过去麒麟山的历史和当今世界革命的形势常常一锅烩地作起了大报告。为了卸掉这个包袱,万古碑把窦玉泉带来了。张普景的惨景让窦玉泉心有不忍,说万古碑太过分了。但是万古碑却提起了当年窦玉泉让他看的那个"患"字,说我是从你那儿学到不能养虎为患的道理的。窦玉泉动了恻稳之心,说张普景这个人已经废掉了,要求江把张普景交给他去处理。 窦玉泉被整下台后,因为他一贯不当出头椽子,所以情况要比其他老战友好得多,他现在是军里某农场的场长。他也把张普景安排在了这里。张普景时常沉默时常发作,只能小心照顾。有时候连窦玉泉也在心中犯嘀咕,不知道张普景是真疯还是假疯。无奈中他找韩春云商量怎么办?韩春云一直以为张普景已经死了,知道他还活着,觉得当务之急是让一直在寻找张普景下落的妻子儿女见一面,窦玉泉冒险答应了。张普景回家了,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张普景天天闹着要给军里干部们做报告,不让做,就把家里东西砸个稀巴烂。 窦玉泉反复考虑,想出了一招。他去找正代理军长的朱预道,要求让朱预道借个空礼堂给他,让张普景如愿以偿地做一次报告,,把憋在心里的话都吐出来,没准能让他醒过来。这个要求让朱预道很为难。他现在也是如履薄冰,生怕被造反派知道了就要大祸临头。但在窦玉泉一番既有骨头也有肉的说服下,老战友的情份还是占了上风,他同意借一上午礼堂给他们。张普景一直要召开的大会终于开了。窦玉泉和老战友的孩子们对大会作了精心安排。在张普景的这个报告中,他回顾了自己的一生。镜头和情景不时闪回到当年的某些人和事上去。他也谈到了文化大革命。谈到最后,这个疯子的评议却越来越深刻,越来来越"反动",许多在拨乱反正之后人们才敢讲的话,竟在那个时候就被他这个濒疯濒死的张克思讲了出来,使不多的几个听者心惊动魄。报告做完了,张普景的生命也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