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凄凄,蒙浅雪一身素缟手按腹部,萧平章的离世让她落下了无尽的泪水,然而可喜的是她终究还是怀上了萧平章的骨血,保住了他的血脉。独坐房中,她只能靠着拥抱萧平章的衣物来舒缓哀思。
长林王和皇帝商定要送蒙浅雪离府静养,思来想去也只有琅琊阁最为安全。而蒙浅雪自己倒也愿意。荀飞盏来到长林王府,想和萧平旌一起送她们母子离开。萧平旌却见同样一身素衣的林奚打点好了行囊,手提药箱等在府门外。他思索了一瞬还是走向了林奚。林奚要陪蒙浅雪一起去琅琊阁,蒙浅雪的身体一直都是她调理的。萧平旌脸色沉重,一言不发,直到林奚和他擦肩而过后,才吐出心声,他知道林奚没有做错什么,可每次一见林奚就忍不住去想事情还会有另外一个结局,所以他们没办法再面对林奚。林奚早已猜到他的心绪,悠悠轻叹了一声缓步离开。蒙浅雪辞别了荀飞盏与林奚一起踏上了去往琅琊山的路途。她劝解林奚道,萧平旌从小就是这样,不能接受的时候就把头埋起来,躲着不肯面对,让林奚不要怪他。林奚问起蒙浅雪是否也想过会不会又另一个结局,蒙浅雪坦言虽然在她心底也如此期盼,但归根到底是萧平章自己的选择。
烟花烨空爆竹喧,又是一年新岁来,然而今年长林王父子拜祭无字牌位的时候,却缺少了萧平章,此情此景令人悲从中来。萧平旌向长林王请命,前往北境前线接起萧平章一直抗在肩上的重担。长林王面色沉重,将其派往了甘州营中历练。
萧平旌在大殿之外拜别皇帝圣驾,神情坚毅的大踏步离开大殿,径直前往北境,萧元启却追上了他,要和他同去北境。萧平旌劝萧元启考虑清楚,他与自己不同,并非将门之后。边境苦寒,萧元启未必能受得了。萧元启笑称就算他临时当了逃兵,想必萧平旌也不会派人捉拿他,这让萧平旌最近一直绷紧的脸上难得出现了笑容。他欣然带着萧元启一起同往甘州。琅琊之地,漫山碧叶,林奚静立与山林之间,如工笔般精致婉约,又似水墨般飘逸非凡。只是她的面上表情却有凝着说不出,化不开的哀愁。
萧平旌在军营中与士卒打成一片,深受兵卒爱戴。他接到琅琊阁发来的信鸽联系,却发现其实是给他送来了两个小脚印。萧平旌高兴不已,然而麾下却突然告诉萧平旌,这一只信鸽身负伤患。找来杜大夫看看信鸽。
一年之后,太子逐渐长成越发懂事,已可替皇帝处理政务。然而皇帝的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了。长林王得到太医署送来的皇帝最近的吃药方子,请黎老堂主代为审查。黎老堂主详细审过每一张方子认为太医们已经尽了医者之所能,即便是他也不能做得更好。长林王却担忧道皇帝吃了这么药却为何不见好转,黎老堂主沉吟良久,在长林王的逼视之下,只能称未能面诊,不敢妄下结论,但却称告诉长林王,皇帝大概只能撑到年后了。令长林王的心如坠冰窖。
荀白水截住被皇帝召见的晋大人,打探皇帝召他何事,晋大人直言皇帝册封萧平旌为三品怀化将军之衔,兼领甘州营主将。长林王进宫面圣,怪皇帝册封萧平旌没有事先通知他,认为即使对比萧平章当年册封都太冒进了一些。皇帝却突然正色道萧平章当年不一样,当年正值他们君臣二人壮年之时,而如今皇帝自知时日无多,所以才不得不着急。
册封的诏书很快就颁到了萧平旌的手上,萧平旌问起皇帝的情况,然而连颁旨的大人都告诉他,皇帝的身体尚可支撑,可见满朝文武其实都已经猜到了皇帝每况愈下,生命垂危。
皇帝的病越发重了, 起身都难,此时诸事皆有长林王转达,连皇后都很难见到皇帝。皇帝又召了宁王入宫,皇后心下猜疑这些皇亲不知在商讨着什么。荀白水宽慰皇后称,太子一直陪在皇帝身边,然而皇后却觉得太子尚小什么都不懂。两人将荀飞盏也叫了过来,荀白水直言,一旦皇帝撑不住了,拿幼主登基便是事实,主少国疑四个字可是史书上累累白骨堆砌出来的。前车之鉴,眼下不得不防备。于是打算让长林王去卫山荣养。荀飞盏询问要是长林王不愿去呢,此时皇后插言道,荀白水执掌内阁,荀飞盏又控制禁军,荀家实力雄厚,太子登基之后,让长林王去荣养,长林王也不会不考虑的。荀飞盏知道皇后和荀白水的意思是为了独霸朝政,所以向两人干脆的表示,他的职责是直接听命与皇帝,其他任何人的意见一概不从。
皇帝之所以召见年老体弱的宁王入宫,其实是因为他放心不下的正是长林王。宁王劝皇帝长林王对皇帝和太子绝无二心,皇帝却微微笑了起来。宁王这才相通,其实皇帝所担忧的是长林王的安危,而不是他的威胁。皇帝明白长林王戎马一生,身为武将也不能参政,所以对京城朝局其实了解不多。以前尚有萧平章在朝,可如今长林王失去了最重要的臂膀,精神也日渐萎靡,而萧平旌又远在边关,皇帝自知时日无多,以后太子的心性如何变化很难拿得准,少主临朝,太子最该担心,但皇帝知道长林王才是让他最放心不下的那个。长林王所在位置极高,绝不能以为退让,所以皇帝在宁王的耳边下了一道密诏,算是他最后一笔安排。没过太久,皇帝支撑不住,在满朝文武和后宫嫔妃面前当众托孤,将太子交给了长林王来辅政。随后皇帝最终撒手人寰。
巍峨的大殿之上,文武群臣分立两侧,少年皇帝神色庄严,穿着拖地的龙袍在长林王陪同下缓步走向那高高在上的御座,却在御座前迟疑了片刻。他有些许惶恐得回望了一眼长林王,长林王微微点了点头,这个小小的动作似乎给了他无比的力量,他回转过身再无疑虑,昂首来到御座前坐下。群臣在长林王的带领下跪在少年身前,山呼万岁,一代新君正式登基,也宣告大梁王朝一个崭新时代的来临。
前日之陛下已成先帝,小皇帝登基的通报迅速发往了王朝各地,萧平旌与萧元启同样接到了通报。萧元启说起先帝托孤长林王是对长林王府的信任,但萧平旌知道这其中更多的意味是想保护长林王府。他向萧元启解释道,长林王对朝政知之不多,所以先帝并非真的想让其辅政,只是以进为退,给了长林王一个托孤重臣,不可轻动的身份而已。萧平旌感慨长林王年迈功高,却只因为朝中没有了哥哥萧平章,竟连先帝都感到了不安。而他自己也觉得该找时间回趟京城,要早做些准备。
往返帝都金陵一次要四个多月,萧平旌为回帝都准备抓紧时间把北境防线各地都巡视一圈。萧元启觉得整个北境如今非常安静,萧平旌不必如此操劳。然而萧平旌却提醒他说北境实在太安静了,已经安静得不太正常,他嘱咐萧元启甘州营也该提高警惕,注意细节小事才是。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萧平旌终于踏上了返回金陵的漫漫归途。
荀白水被前时的皇后,如今的太后急切得召进后宫,却半路上碰到了眉眼清秀,亭亭玉立的侄女荀安如。荀安如是荀太后在荀氏一族中最喜欢的孩子,所以此次才召其进宫小住,荀白水对这个侄女也颇为放心,只是嘱咐其一切以太后为主。荀太后却是一副不高兴的模样,原来小皇帝给她请安的时候提起了萧平旌回京让她心中抑郁,便和荀白水商讨其对付长林王府的事。荀白水坦言先帝给长林王托孤之名,确实打乱了他的计划,要对付长林王最少要以皇帝的名义下一道圣旨,然而大梁以仁孝为本,刚登基就擅动托孤老臣实在不明智,劝太后顾及一下皇帝的名声。
清溪碧山之间,两位佳人徐徐下山,林奚终究要离开琅琊山了,蒙浅雪询问林奚下山之后的打算,林奚却说她自小有神农之志,打算遍走各国,尝尽百草,编写医书药典,暗示不愿再谈男女之事。蒙浅雪感叹萧平旌这等潇逸洒脱之人原是林奚的良配,可惜世事无常,两人已存了心结,此时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放林奚离去,她望着林奚萧索孤寂的背影,心里甚是哀怜。萧平旌终于回到了帝都,可当他望向济风堂的时候,里面再没了林奚的身影,他一拧鼻子,倔强的不再看过去。回京之后他尚有军务处置,直到夜里才回到王府叩见长林王。
千里之外的北境甘州,萧元启趁着月色眺望黑洞洞的远方,一个身影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正是神出鬼没的天下第一墨淄侯。萧元启在边境打拼一年有余,收服几名心腹,武艺也颇为精进,与墨淄侯过起手来,一出剑便快而多变,令人不由产生了剑光虚影之感,如梦似幻,然而这些进步在天下第一的眼中还是弱如儿戏,墨淄侯掌中剑光一闪便打飞了萧元启手中青锋,还引其贴着脸颊钉入了萧元启身后的柱中,入木三分。萧元启并不罢休,墨淄侯便用出了他独创武学之真谛,奔走间如分化数道身影,瞬间踏遍了整个城头,随后与萧元启贴身而过,夺得其手中利剑还入鞘中,这一切发生的时间里,萧元启不过刚刚拔剑前刺一步而已,甚至不知见如何归到鞘中。两人之差距不足以道计。墨淄侯直言萧元启虽然努力,然其天赋与萧平旌之间差距太大。萧元启也自知天赋不高,坦言所谓的复仇不过都是自己骗自己,然而墨淄侯却表示他比萧平旌强的地方很多,只是边塞军营之中没有他该有的前途,劝其找机会回金陵,新帝登基,金陵如今遍地都是机会。萧元启却不愿就此无声无息的回去,萧平旌临行前判断北境并不太平,他决定留在边关等机会。墨淄侯便表示可以再看看。萧元启惊讶与他竟然想要留下。
北境到底会发生什么,这也是萧平旌和长林王父子正在考虑的事情。新君登基,大渝方面却一次试探都没有,着实令人惊讶。萧平旌提起当今的大渝也陷入了内斗之中,康王覃凌硕新近拿下了大渝皇属军统帅之职,他生性好斗,又是新任主帅,所以推测其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定然会在北境出兵。所以他才急着在狼烟四起之前,回来再看看他的父王。
小皇帝正听荀白水奏报内阁决议听的发懵,恰听得萧平旌求见立刻高兴得把他召了进来。萧平旌见皇帝烦闷,便带着他去花园玩乐。
荀白水见到萧平旌忽然想起了当年萧平章在京城四周随意调动大军之事,便与晋大人商议该重组皇家羽林营,毕竟有一只兵马抓在自己手里终究是会踏实些。他于是向太后提起了此事,并称首先要做的便是清除长林王府在金陵周围的影响。所以他需要建立一直完全听命于皇家的新军。然而此时并非小事,需要皇帝亲自向长林王开口。于是太后和荀白水便分别用尽了各种说辞,骗取小皇帝开口。另一方面,长林王因为身体原因,便提前将长林军的军令交给了萧平旌,令其担起了长林副帅的职责。
萧平旌回府时日不长便又要返回边境,长林王心中其实不舍,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并与萧平旌一同上朝。朝堂之上,长林王对内阁要撤销卫山,翠丰两营的决议很不满,询问皇帝为何要彻底重编。皇帝见长林王气恼,心下有紧张,询问长林王是不是不同意。荀白水连忙站出来宣称,新君登基撤销旧营早有先例,不值得驳回。然而长林王哪里看不出猫腻,那决议上分明是要撤销所有的高阶武臣,重分军户,整合兵员。与旧营换营号完全不同。荀白水随即发难称皇帝对长林王言听计从,如今不过是组建一只小小的羽林军而已。质问长林王有何不满。荀太后听建军之事已然开始商议,便从后殿进入朝阳大殿。长林王与荀白水各执一词在大殿之上相互驳斥,皇帝年幼,见自己的两位长辈争辩,不免有些慌张。此时太后来到了大殿之上,驳斥长林王。长林王淡然道后宫人员不该干政,但太后却有恃无恐指责长林王独断专行。皇帝年幼,都是长辈让他很是为难,而荀白水又趁机在一旁煽风点火,与太后一唱一和。太后故意怒道既然朝廷事事都听长林王的,就不必皇帝上朝了,群臣大可去长林王府议政。萧平旌听闻此言,怒不可遏,冲了上来质问太后朝堂本就该是畅所欲言之地,他这一冲出来可把太后吓了一跳,连忙躲到了皇帝身后。幸而长林王制止了萧平旌,以退为进,用了招缓兵之计,直言太后在大殿,便不适合议政,要带领群臣告退。太后见此情景,连忙装出一副可怜模样,离开了大殿。
下朝之后,荀飞盏来到长林王府,长林王怒气未消,荀飞盏劝长林王保重身体。不用把太后的话放在心上。他直言无端搬弄这些是非,其实根本就不是小皇帝的注意,皇帝年幼哪有什么主见,不过是太后和荀白水在针对长林王府而已。而另一边太后回到宫中,故意对皇帝曲解长林王的话语,称长林王意思是指皇帝没有决断的权力,还称长林王多说几次就会从奉旨辅政变成奉旨主政。此言一出,小皇帝立刻惊道此言太过诛心,他绝不相信。太后见此情景,便又摆出了一副可怜模样。让小皇帝一时生不起气来。
萧平旌离开京城回边境的路上绕路来了琅琊阁探望蒙浅雪和他新生的侄子。他问起林奚,蒙浅雪告诉他,林奚为出药典早早已经下山了。这会都不知道走到哪去了。萧平旌说起了心里话,当年萧平章在时他格外依靠大哥,如今他独自扛起了家国重担,难免身心疲惫,每当此时便分外想念萧平章。蒙浅雪告诉萧平旌,他大哥舍命救他只因兄弟情分,绝不是为了让他变成另一个萧平章,
长林王还在为新编皇家羽林营的事忧心,其实新编旧编对他而言并无差别,而细节自有兵部中他信得过的人把关,他最担忧的是,那些数代恩养,把一个忠字刻在心底的老军户全部遣散,新募的兵再怎么训练又如何会把皇帝放在心里,毕竟羽林营要守卫的是帝都的大门。然而最终他还是同意了此事,撤销了卫山和翠丰两营,新编了东湖羽林,权当给皇帝练手。白水和太后志得意满,心情大好。荀白水说起荀飞盏虽然性格桀骜,但掌管禁军倒是可以放心。如今金陵守卫剔除了长林王府的影响,他自以为虽不能称高枕无忧却也在皇帝完全掌握朝堂之前稳住了京城的局面。但太后却并不满意,而是提起了萧平旌在北境军中的影响力,荀白水倒不在意,毕竟萧平旌目前的威望还差得太远。
萧平旌在琅琊阁中呆了数日,正要走时却收到了老阁主的锦囊,让他到了甘州再打开看内容。萧平旌回到北境,北境还算安稳,但大渝皇属军有一只三百人的队伍袭击了大梁边境莫南哨。梁军逐个反围,还生擒了一名参将。大渝参将六品,官阶不低,萧平旌来了兴趣,但其实梁军并没有审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这反常举动还是让萧平旌有所警惕。他和萧元启谈论起大渝皇属军新任统帅康王行动的目的,感觉到大渝近期将有大动作。明天他还是要去莫山看看。入夜,萧平旌打开琅琊阁主的锦囊,原来老阁主给他锦囊上记载着十月初一在北境即将发生一场日食。萧元启独自来到城墙之上,然而这一次墨淄侯却并没有再出现,萧平旌回边境之日,便是他离开之时。
帝都,小皇帝在荀飞盏的陪同下站了良久,却迟迟不动,原来他不想上朝,他不想夹在太后和长林王之间,询问荀飞盏太后为何总是对东湖羽林之事心怀芥蒂,明明长林王已经放手了,她还是说个不停,惹得小皇帝心烦不已。荀飞盏让小皇帝回想先帝让他听长林王伯父教导的遗言,催促其上朝。小皇帝有了注意,便快步走向了朝堂。
萧平旌正带队巡视边防,却忽然听闻大渝使节的来访,便匆匆赶回了府衙,原来大渝康王覃凌硕提出了换俘虏的要求,还约他三日后相见。萧平旌得知此前曾有过这中先例,便决定欣然赴约,会一会大渝康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