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所在的科技公司里面新来了个女孩子名叫卓童,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办公室里面的女孩子喜欢私下里面议论关键,都说他是个冷面人,看见女人跟看见树木一样,多美丽他都没有感觉。整天一副冷冷的样子,酷得挺迷人。卓童说,她就不信这个世界上有不爱漂亮女人的男人,她要在一个月里面把他拿下。 她跟办公室里面的女孩子们设计追求关键的情节,引诱他,威胁他或者假装突然昏倒,等他救她的时候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跟他倾诉感情。一切都设计好了,卓童要跟关键在同一时间里上电梯,真的到了独处的时候,她突然紧张起来,设计好的东西不翼而飞,卓童看着关键上了电梯,她紧张地迈不开腿。等醒过神来,电梯已经关了门。卓童急忙跑下楼梯去截下楼的电梯,她连跑了两层,等截住电梯上去的时候,却发现关键已经在上一层下去了,电梯里面是一个陌生的男人。电梯突然停了电,卓童紧张万分,差一点昏过去。半个小时后,她从电梯里面出来,看见关键下班出办公室,卓童追过去,绊倒了,她索性躺在那里装晕厥。关键边走边看手里面的文件,根本就没看见她。卓童真的伤心了,躺在那里眼泪一串一串地往下流。关键走了很远,想起来他忘了拿东西,又返回来,这才看见躺在地上哭的卓童,忙把她扶起来要往医院送她。卓童不去医院要回家,关键把她送回家。 汽车里面她靠在关键的肩上心里很幸福。关键在她家里只呆了几分钟就离开了,还给她的朋友拨了电话,让过来照顾她。 卓童从那一天开始真的喜欢上关键了。她疯狂地追求关键,关键像对待小孩一样地对待她,关键说,我比你大十几岁,五年一个代沟,那咱俩之间就差了三代人。女孩子说,你就是我爷爷我也爱你。关键严肃起来,说你要是再这样,我就要求把你调离我这个部门。卓童不敢吭声了。 关键心情不好,他打开电脑,儿子的图像黑着,他不在线上,他看了一眼临屏无语的图像,她突然跳出来跟他打招呼,她说,你好! 关键答道,你在? 她说,我在等你, 关键说,我跟你说过,别这么执着。 她说,这是你和我共同的性格。 关键没说话。 她问,你今天好像情绪不好。 关键说,你感觉很准确。 她问,出了什么事情。 关键说,没什么。 她说,不对,肯定是感情上的事吧。 关键笑了,他突然很想跟她说点什么。他问,讲讲你在部队的生活。 她说,我那点阅历,比起你的 16 年没有一点可以炫耀的地方,我想听你的感情经历。 关键说,我的经历简单得可笑。 她说,那就拣复杂的说。 关键没说话。 临屏无语说,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这正是我们可以畅所欲言的惟一理由。 关键说,有道理。 临屏无语问,你说什么是爱情? 关键想了一下回答道,我觉得这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特殊的感情,类似信仰一样的东西,心里面有就产生了。她跟幸福一样,完全是个人的纯粹心理感受。 临屏无语,说得好,你跟另一个人产生过这种感情吗? 关键说,产生过。 关键用键盘敲出了 15 年前他的初恋。 1989年 23 岁的关键在骑兵连当排长的时候,通信连到草原上来执行任务,女兵们的到来使骑兵营一下热闹起来。男兵们像吃了兴奋剂,吃饭的时候弹跳很好的关键在走廊里面一个高一个高地跳,每一跳的目标就是要用手摸到屋顶。他在走廊的丁字路口落下来的时候砸倒了一个 17 岁的女兵,她叫姚柒柒。 姚柒柒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吓懵了,关键也懵了,两个人坐在地上你看我我看你。姚柒柒认出来他就是那个马骑得十分迷人的年轻排长关键。 晚上骑兵连和通信连搞联谊活动,有开联欢会的,有打扑克的。姚柒柒和两个通信连的女兵三个骑兵连的男兵打扑克,玩的是打红桃A,姚柒柒手里面握着红桃A眼看要输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身后的关键,不动声色地偷了一张牌塞到了姚柒柒的手里,姚柒柒吓了一跳,她壮着胆子把牌打出去。战友们哗然,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张牌。关键表情严肃地走出去。姚柒柒的眼睛从此长到了这个英俊排长的身上。 班里有台很好的音响,男兵们把伴奏带塞进仓里跟着唱歌,战士们抢着唱歌。他们唱得都是战士之歌,唱得非常好,看得出来他们经常这样自娱自乐。 女兵们被感染了也抢着其中的一些歌唱。唱到《血染的风采》时,女兵提议这首歌要男女对唱。通信班选出来女班长董萱,骑兵连一口同声地把关键推举了出来。 两人一开腔,迷倒了满屋子的人。姚柒柒被战友们推出来伴舞,姚柒柒起舞了,她跳得非常动情,非常的优美,那种美是深入骨髓的美。军人们惊诧片刻,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姚柒柒迎着初升的太阳跑着,花瓣上的露水被她的腿撞落,草丛里面的百灵鸟被她惊飞。 姚柒柒边跑边高兴地嗷嗷地乱叫,远处传来震耳的轰鸣声,声音越来越近。姚柒柒站住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 马群从远处潮水一样地涌过来了,身后荡起阵阵烟尘。姚柒柒站在那里激动地看着马群。马群冲过来,姚柒柒吓得撒腿就跑,她被马群裹到了河里。一匹红马冲过来,马上的人抓住她的腰带把她拎到马上。马蹄踏起的水花溅到姚柒柒的脸上,她抬起头往上看骑马的人是关键。关键再一次把她拎起来让她端坐在自己的前面。 姚柒柒感受到了关键火热的胸膛,她的脸像被火烤了一样,她尽量往前倾,生怕挨到关键的身体。 关键抖缰绳马跃上了岸,关键把姚柒柒放下来,看了她一眼,打马溶进了马群当中。 姚柒柒呆站在那里,看着远远消失的马群,心里面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滋味。
女兵和男兵们在一起会餐,女兵们互相揭短,董萱的腰身太长,外号为卡桑德拉大桥。宋莉莉的嘴大,外号为44Z,Z为嘴的拼音缩写。姚柒柒瘦但是能吃,她能一口气吃完一根筷子上面串着的八个大包子。她的名字叫大胃可波菲尔。女孩子们笑成了一团。她们没缘由地笑,笑得男战士们束手无策,他们跟着乱笑,军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关键急了,一声号令,号兵吹响了集合号。 骑兵们挎刀上马,为女兵们表演了精湛的骑术。马上的男儿雄姿勃发,女兵们无比崇拜看傻了眼。 通信连要出发了,她们站在卡车上,骑兵连的人打马追着车送行。她们唱《战友战友亲如兄弟》。 关键在马上看着姚柒柒,姚柒柒在车上不敢看关键,她的目光一闪一闪地躲闪在帽沿下面,她心里面涌动着一种说不出口的酸。 几天后一辆卡车开回来,通信连遇到塌方,有战士被严重砸伤,昏迷不醒,急需送往医院。途中汽车出现故障,勉强开到骑兵连紧急求助。关键带卫生兵把伤员抬到连里拉供给的带棚卡车上,伤员头上裹着浸透了鲜血的白布,身上的衣服几乎被刮成了一堆破布。卫生兵量了血压心跳说她这个样子得马上送到正规医院去抢救,否则活不到明天。关键急了,开车往县城赶。这时候他才知道这个负伤的女兵是姚柒柒。 骑兵连的卡车是一辆破卡车,随时有熄火的危险。车上的关键心急如焚。天上下起了小雨,汽车终于开到了公路上。公路上停满了汽车,关键着急,跑下去看。前面的路被洪水冲垮,人们正忙着抢修。车上所有的人都拿着自己车上的工具填补路上的泥坑,有人用锹,有人用桶舀土。 关键率领车上的人马上溶入了抢修的大军当中,没有工具他找了一块木板疯了似地铲土。卫生员脸色煞白地跑过来叫他说,姚柒柒已经陷如深度昏迷,血压高压45,低压测不到。卫生兵说她有内出血,如果不及时止血和输血,她根本就熬不到晚上了。关键急了,你得想办法!想办法!知道不知道?卫生兵说这里没有血浆。关键扔下木板就往车里跑。 关键把自己的血输到姚柒柒的身体里。前面传来消息说,路还有大约四个小时才能修好。关键下令抬着担架跑过这一段路程,到前面道路畅通的地方再拦车。一行六个人五男一女轮流扛着担架在泥泞的路上开始了奔跑。修路的人自动散开了一条通道,崇敬地看着这支救援队伍。担架上严严实实地盖着雨衣,人们看不见伤者的脸。 五公里的路程跑得战士们脸色煞白,四个人在轮流替换,只有关键坚决不松开手里面的担架,他咬牙支撑着,眼前全是姚柒柒天真的笑脸,婀娜的舞姿,他跑得直到景色在他眼里完全模糊了。 关键等人跑到了公路的尽头,这边停满等待通行的汽车,他们拦了一辆。汽车司机说,前面往县城走的公路也断了,两公里外有一条铁路,但是没有站,火车到这里不停。 关键决定拦火车。司机把他们送到了铁路旁边,车开走了。姚柒柒的血压和体温又下来了,关键还要给她输血,卫生员坚决不干,这时董萱挽起了袖子,她说,她跟姚柒柒都是A型血。卫生员问,你肯定?董萱说,我肯定,她是A型血双鱼座,是我最看不上的血型和星座。卫生员抽了她的血,她一看见血流出来就晕针了。关键使劲架着她,她才没瘫在那里。 雨越下越大,几个人同时把耳朵贴在铁轨上仔细地听着,他们激动地喊,火车来了!关键站在铁轨上拼命挥舞着从卫生员身上扒下来的红背心捂在大号手电筒上,一列火车从远处拐弯过来,司机看到了铁路上站着的人和手上挥舞着的红信号。紧急刹车,关键边往后退边声嘶力竭地呼喊着。火车停下来。关键跑过去跟司机说明情况,他告诉司机担架上的是一个因公负伤的女战士,如果在四个小时内送不到医院她必死无疑。司机说这里面的货箱都满着,只有后面的信号车能勉强上人,还上不了这么多。战士们把姚柒柒抬上了信号车,车上留下关键和卫生员两个人。 董萱和其余的人含着眼泪跟远去的列车招着手。 关键和卫生员瘫坐在地上,关键看见自己搭在膝盖上的两只手在不停地颤抖。 姚柒柒醒了,她睁开眼睛看着关键和卫生员问,我不行了吧?卫生员声音嘶哑着说,马上就到医院了,你要撑住没问题。姚柒柒点点头她看着关键说,告诉我爸爸妈妈,我没给他们丢脸。关键说,这话得你亲口跟他们说,我找不到你家。姚柒柒仔细回忆着,她神情焦急起来,我想不起来我们家的地址和电话。卫生员小声安慰她,你失血太多,到医院输上血就好了。姚柒柒神情焦虑地问道,我很难看是吧?关键和卫生员使劲摇头。姚柒柒说,千万别让我爸爸妈妈看见我这个样子,到时候把我弄得好看一点儿。关键的眼泪一下子涌满了眼眶,他掩饰着背过脸去。姚柒柒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卫生员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摸姚柒柒的脉搏,他失声叫了起来:她没心跳了。 关键坐在电脑前发呆,他的手不动了。 临屏无语打过来一行字,后来怎么了? 关键打上了一行字,太晚了,改日再聊。他下了线。 关键坐在桌前打开了音响里面传来当年在部队里面唱的那支歌曲。关键的眼前闪出来 15 年前的情景。 (回忆)衣服全部被汗水和雨水湿透的关键蹦了起来,他挥着拳头使劲砸着车厢,他声嘶力竭地喊:你把她救活了,你必须把她救活了!卫生员说,她肋骨骨折了,我不能起博她的心脏。关键说她都没气了,你还穷讲究什么?卫生员给姚柒柒做人工心脏起搏,姚柒柒没有动静,关键暴跳如雷,他在车厢里面连踢带踹。卫生员骂他,把他骂冷静下来,他按照卫生员的指示给姚柒柒做口对口人工呼吸。关键做了,他用两只大手挤着姚柒柒的嘴,一口一口地使劲往里面吹着气,卫生员按心脏他人工呼吸,关键吹得两眼金花乱飞。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关键的眼前出现了幻觉。他看见姚柒柒在翩翩起舞。看见姚柒柒在前仰后合娇憨地笑。 关键拼劲全身力气吹着,他听见姚柒柒长长地吐出来一口气。卫生员喊,有呼吸了!她有呼吸了!关键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伸出胳膊让卫生员再抽他一管子血,否则姚柒柒还是坚持不到医院。卫生员说我怕到医院里面是两具尸体。关键逼着他抽,卫生员含着眼泪抽了。关键脸色煞白浑身颤抖,他靠在那里欣慰地看着姚柒柒透出淡淡红晕的嘴唇。 火车到站了,站台上停着救护车,关键和卫生员把姚柒柒抬下来信号车,他浑身瘫软,泪眼模糊地往前走着,他看见一群穿白大褂的人跑过来,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现实)关键呆呆地坐在桌子前面,窗子里面透出来亮光,他又是一夜没睡。
关海黎动员汤正远克服畏惧走出家门,石小余看她这样劝她说,你对他没有责任了,还操这心干啥?关海黎不听她的,她觉得又有事情做了,自己是个有用的人。 上街的时候,关海黎弄个小录音机挂在他身上,一按就响。 汤正远举着录音机听着走回家的路,一路上关海黎告诉他应该怎么走这段路,到哪里拐弯,到哪里进去那是卖什么的地方。他慢慢地康复了。 一天录音机没电了,他在街上瞎转,警察从他的口袋里面翻出来关海黎写在他身上的电话,给关海黎打了电话,关海黎把他领回了家。汤正远紧紧地搂着关海黎的胳膊不撒手。 关海黎为了激活他的记忆,打开录音机在地中间给他手舞足蹈地跳着一支曲子,汤正远看着努力地回忆着,他想起来了这支曲子的名字。关海黎很高兴。她站在那里很动情地说了半天,以为汤正远能认出来她,汤正远听烦了扒拉开她看被她遮住的电视。关海黎很沮丧。 汤正远康复了,他什么都想起来了,就是忘了关海黎是谁,他对关海黎很好,总问,我看着你眼熟,好像上辈子见过你似的,他说的时候很羞怯,好像这话不地道似的。关海黎看着他心里什么都明白,她希望他真的能把这一切都忘了,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关海黎的陶瓷厂不景气,她面临下岗。 40岁生日的那一天,关海黎和汤正远喝了很多酒,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穿着拖鞋走出家门,转过街角,她蹲在马路边的台阶上,脑袋伏在胳膊上哭了,她的哭是真正的嚎啕,嗓子都要喊破了。 路过这里的李江湖一肚子烦心事,听到哭声站住了,他冲这边大喊了一声:“谁?”关海黎一激凌,顿时止住哭声。李江湖朝这边喊:“我过去了!关海黎顺手从地上拣起块砖头。李江湖脚步声渐渐近了。 关海黎两手拎着两块半截砖站起来了。两个被灯光拉长的影子拐出街角,长长的影子头顶头。 李江湖和关海黎站在自己影子的末端,打量着对方。灯光阴影下李江湖模糊不清的面孔。 关海黎的脸被蓬乱的头发遮住,看不清五官。 李江湖劝她,方法不得当,俩人吵起来。他的话戳中关海黎的要害,她怒不可遏抡起半截砖砸过去,砖头贴着李江湖的额角飞走。李江湖吓了一大跳,头一低,躲过去。关海黎另外半块砖出手。 李江湖撒腿就跑,关海黎疯了似地在后面追。 巡警车的强光直射画面,关海黎和李江湖同时站住,他俩用手挡住强光拚命地喘着。 巡警提着警棍从警车上下来:“怎么回事?” 李江湖嗑吧着:“我……我……” 巡警盯着他:“喘匀了再说,我等着!” 李江湖:“锻炼呢。” 巡警问关海黎:“是吗?” 关海黎知道自己惹了祸,她弯着腰咳嗽得说不出话来。 巡警:“一个锻炼用得着这么杀气腾腾的吗?” 李江湖:“这不急了嘛!” 警车灯的强光照着李江湖和关海黎。巡警指着关海黎只穿着袜子的脚问:有光着脚跑步的吗? 李江湖说,这是最新的足底按摩。 巡警知道李江湖在胡扯,他问关海黎,你认识他吗? 关海黎点了下头,她紧张得上下牙轻轻打着架,李江湖放松自己开始原地小跑。 关海黎两脚磕磕绊绊地跟着他原地踏步,她跟着李江湖开始往前跑。 关海黎悄悄跟李江湖说,我跑不动了。 李江湖说,我带你跑。 关海黎和李江湖靠在一起在马路上慢慢地跑着,巡警的车灯一直照在他们俩身上。 一群年轻人连打带闹,热热闹闹地从他们面前跑过去。 警车在岔路口拐弯。 关海黎一屁股坐在地上。李江湖脱下自己的大鞋给关海黎,关海黎不穿,李江湖硬逼她穿上。李江湖穿着袜子和穿着大鞋的关海黎在街上走着。 李江湖拉关海黎到一家酒吧,酒吧里面的老板热情地迎了上去,李江湖让他给找双鞋给关海黎,他给关海黎介绍说,老板是他的战友叫王延,他给王延介绍关海黎说,她叫什么名字,目前还不知道,是从街上捡来的。王延笑,说,你捡猫捡狗,现在连受难的妇女也开始捡了? 李江湖跟关海黎说,你帮我分析分析,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长得看上去不缺心眼,可她为什么像缺心眼似地在街上哭?假装这个人你压根就不认识她。 王延给他们俩上了啤酒,关海黎不客气地喝着,她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能喝酒。李江湖看她如此能喝,很是高兴,他让关海黎讲讲自己苦大仇深痛不欲生的往事,关海黎讲了。李江湖让她站在他这个角度考虑问题,她琢磨了一下,马上觉得这件事真不值得叫她寻死觅活的。 李江湖主动给关海黎介绍自己。他说,他当过五年兵,后来转业到机关里面工作,他的性格在机关这种尔虞我诈的地方太不合适,于是辞了职。他什么工作都干过,倒卖过羊毛毛线,开过商店,都赔了。最困难的时候他还干过装散洗衣粉,每天不停手地装,一喘气鼻子里面就往外冒洗衣粉的泡。有一次一个老人死了不想火化要往天津老家送,汽车不能送,路上查的厉害,他揽了这趟活,用板车骑着往天津蹬,整整登了一天,蹬到那里两条腿都打不过弯来了。挣了八百块钱,回来的时候把板车就地卖了,凑了一千块钱,开始创业。有了一份家当,他天天不回家,几十口子人让他养活呢。老婆不干了,跟他离了婚,分走了三分之二的财产,因为孩子在她的名下,其实还是他养活,因为她总是不停地跟他要钱,为了孩子他从来没讨价还价。他的事业又一次垮了,他东倒西卖地又挣了一些钱,跟别人合资开了个汽车修理厂。因为多数是国家企业和单位修车,总是欠着账,要也没用,这样一来二去地合伙人就撤股了,现在他自己咬牙撑着。挣了一点钱也没见着,又投资到收养别人扔了的猫和狗身上去了。 王延告诉关海黎,说李江湖在郊区弄了个养狗场,光进不出,那些失了宠的宠物快把他拖垮了。李江湖说这是暂时的困难,王延说,他这个人有一个优点就是愁不死,吓不死,打不死。李江湖说,你看你比我的处境好多了吧?我都没哭,你说你咧着个大嘴哇哇啥? 关海黎说,自己是生在六十年代的老太太,马上就奔四张了。李江湖说往四张奔的好处是,你看明白了很多问题,减少了很多的生理冲动,更注重内心的体验,有时需要不着边际,没有亲密关系但有无话不谈的朋友。关海黎觉得他说得很对。 李江湖听说关海黎下岗,他帮她出主意。关海黎忘了伤心的事,认真地听着。他让关海黎开个陶艺坊,关海黎采纳他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