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在林繁的青春上,林繁纵情地在街道上奔跑着。他在高考中得了高分,拿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再没有什么能让林繁更高兴了!
然而手握着录取通知书的林繁刚一进门,发现家里人也都在兴奋着,而这兴奋与自己的快乐并不合拍,原来幺婶也在这一天,刚刚拿到厂长让林繁进厂接班的许可。林繁呆住了,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尾,他想去上大学,一直酷爱读书,像个书呆子一样的林繁,说什么都想去上大学。
但这不可能,林繁说他上大学可以不要家里一分钱。可是幺婶说,现在的问题不是家里有没有钱让林繁上大学,而是林繁必须接幺叔的班,来养家。
林繁烧掉了录取通知书,把他青春的梦想也一起烧掉了。从此之后,林繁变得更慢,更木了……
而幺婶难得地大方起来,专门找个裁缝给林繁做一身上班的新衣服,家里所有的衣服本来都是幺婶动手的,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次的衣服要做得好。
林昌还是那么疯狂地想当警察,他喜欢跟警察有关的一切东西。除了对警察的痴迷外,林昌的另一大爱好是看电视。当然幺婶的家里是买不起电视的,而这条街上第一个买了九寸的黑白电视的人家,正是吴婶家。
吴婶每天把黑白电视放在院子里,想来看电视的人,每人交一毛钱,这让吴婶靠着电视都获利甚丰,但是林家的孩子是看不到电视的,不用说他们不可能有这一毛钱,就算有钱,吴婶也不让他们进。
但是林昌和林盛自有主意,每天两个人都扒上高高的后墙,盯着电视看,正在放《射雕英雄传》,两个人迷得不行,但是扒墙头是个特别累的事情,两人扒了一会儿,就跳下来歇一会儿,然而这一天林昌实在是看得太入迷了,不舍得下来歇,最后扒不住,从墙上掉了下来,腿摔伤了,不能再扒墙头。于是林盛就一边扒着墙头看,一边给林昌做“现场直播”,将电视里演的情景,一幕幕讲给林昌听,林昌听得开心极了,有这样的兄弟,真是幸运啊。
虽然已经长大了许多,虽然林盛好几次说要再帮三哥弄一把真的玩具枪,但那把木头枪,依然是林昌最热爱的,每时每刻都别在身上,不肯分开。
林荣开始发育了,青春少女的萌动让她又不安又快乐。她原来的衣服已经遮挡不住发育的身体,林荣发疯地想要一件新衣服。她看到家里在做新衣服,还以为是为自己做的,但是,发现是为大哥林繁做的时候,林荣几乎崩溃了,她不受控制地,糊里糊涂地偷了班里同学在上海做的最新式样的衣服,结果被同学发现。她苦苦哀求同学不要说出来,却被同学的哥哥盯上了林荣发育的身体,每天在她上学放学的路上截她,想要耍流氓,恰好被林昌林盛遇到,两人不是同学哥哥的对手,于是他们想起了他们也有大哥——林繁!
林繁的新衣服刚刚做好了,便看到了气急败坏来找他的林盛。
林繁与林荣同学的哥哥打架,也不是对手,但在对方要离开时,林繁不知哪来的怨气和力量,拼命在他身后用力一推,那个人摔了出去,头撞在了石头的尖角上——他死了。
幺婶听说林繁失手打死了人,脑袋里嗡地一下。她一直都担心林昌会出事,但没想到,出事的竟然是一直老实的老大,而且出的事比她想像的还可怕,这可是杀人罪!
幺婶思前想后,做出了决定——林繁不能去坐牢。因为现在正是84年严打,而林繁满十八岁了,杀人是可能要偿命的。还有更重要的是,家里不能少林繁这份工资,这一直是全家的希望,是全家的活命钱。
但是必须有一个人来顶林繁的罪,幸好在巷子里只有林家的人。让谁去顶这个罪呢?看着几个孩子许久,幺婶叹了口气——抽签吧。
林荣、林昌、林盛和林静,幺婶做了四个签,谁抽中谁去。而抽签结果是——老三林昌。
在林昌展开那张签的一瞬间,幺婶的眼泪也唰地就下来了。同样哭的是林盛,林昌反而没有哭,他有些懵懂,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幺婶连夜带林昌去找许所长,找他的“干爹”。在那次强迫认干爹后,幺婶是只要一见着许所长,就让林昌叫干爹,逢年过节,都让林昌去他干爹家里玩,许所长随手给林昌一块糖,幺婶就让林昌去所有孩子面前吃去,说是干爹给的,就这样半强迫半用计的,使林昌确立和和许所长的干父子关系。但是许所长说,就是林昌的亲爹,出了这样的事也包庇不了。幺婶说,不希望许所长包庇,只希望许所长再给林昌一天,再过一天,幺婶就带着林昌来投案,只要许所长那时还算他们自首就行了。
许所长考虑再三,答应了幺婶的请求——毕竟叫了这么多年的干爹啊。
就在幺婶要来的这一天里,幺婶对林昌格外的好,天天在外面疯玩打架的林昌,本来是家里最少操心也最少管的一个孩子,他从来没得到过家庭这么多呵护和温暖,他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母亲和父亲看到他都是满脸的笑容,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也都都他言听计从,在这一天,他幸福无比,是家中的宠儿,然而可惜太短暂,结束在他走进了少年犯管教所大门的那一刻。
幺婶送林昌去的时候,恨不得把家给他搬去一半,寻找最新的铺盖,把自己多年舍不得用的布料扯下来给林昌补衣服,做床单,然而林昌却其实什么都带不进去。
而林昌在看到真正的警察出现在自己身边时,突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问幺婶,这辈子,他还能当警察吗?幺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林昌更慌了,他问身边的警察,问许所长,他还能当警察吗?没有人回答,只是把林昌带进去,并把他别在身上的木头枪拿下来,不能带进监狱。林昌像疯了一样地护着木头枪,但是他哪里拗得过警察啊。在木头枪被抢下来,扔到地上的时候,林昌终于明白了,他嚎啕大哭,痛断肝肠——我当不成警察了!我当不成警察了!
幺婶怔怔地望着痛哭的林昌被警察带进去,消失了。她完全呆住了,像是丢了什么东西,再也找不回来,幺婶狠狠地看了身边如避猫鼠般害怕的林繁一眼,这一眼蕴含的气恼和鄙视彻底击溃了林繁。
林繁回到家开始嚎啕大哭,用头撞墙,砸东西,说死说活不能让弟弟替自己顶罪,要去说明真相。幺婶喝斥住了林繁,早干什么去了,让林繁必须马上擦干眼泪,去到街坊家挨家串门,散糖,告诉大家林家的大喜事,林繁就要工作了。
林繁像丢了魂似的跟着幺婶去一家家的走,然而幺婶到哪一家都是笑靥如花,不管对方怎么接待她,她都是兴高采烈,别人都觉得幺婶开心得近乎浅薄。一直走完最后一家,幺婶才告诉林繁,是她的孩子,就得跟她一样,越是大的打击不让她活下去,她就偏得对着干,活得更刚强,不能让人看笑话。
幺婶给林盛带回了林昌的那把木头枪,说让林盛保存着,等林昌出来的时候,再送给林昌。林盛看着这把枪,几乎崩溃了,他泪落如雨,因为只有他心里知道,抽中签的本来是他,是他把这个签暗做了手脚,换给了林昌,也就是说,本来进监狱的不该是林昌,而是林盛!
林昌入狱后,幺婶失魂落魄,回家时看到了婆婆,出乎意外的是,婆婆并没有说什么,望了幺婶一眼,就进了自己的屋,关上了门。或许,婆婆心里也知道,如果她处在幺婶这个位置,该怎么做?她不能说幺婶做得对,但也没法说幺婶做的错。
幺婶走回到自己屋里,关上房门,幺叔鼾声如雷,幺婶这时才觉得痛断肝肠,她无助地倚着墙坐下了,泪流满面,发生的这些事让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时她很想念林建设,希望林建设还在,可以帮帮她,但是幺叔还是鼾声如雷……他没睡着,但是幺叔不知道他这时能对幺婶说什么,能帮她做什么,既然自己已经是个废物 ——那就把废物当到底吧。从这时候开始,幺叔开始逃避家里的一切决策,他变成了幺婶的应声虫。
幺婶也从此逐渐养成了一个习惯,当她最无助或最伤心的时候,她的眼前总会出现林建设的样子,在她身边,给她以安慰,这是她精神上的支持,幺婶想像中的林建设,成了她的精神恋人。
林昌进了少管所后,一直在想,他还没看到《射雕英雄传》的最后两集呢。郭靖和黄蓉后来究竟怎么样了呢?然而,他已经无法出去,不能再翻进邻居的院子里偷看了,他的木头枪和警察的梦想,也远远地离开他了……
一直到了过年,林昌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铁窗中,想到家里的孩子们正在热闹地准备过年,幺婶总会想办法给大家在这几天弄点好吃的,家里总会买一挂长鞭,兄弟姐妹们都坐在床边,把长鞭拆散了一个个的放,他们舍不得放整挂的,拆长鞭会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光,看到一个又一个的小鞭炮放到地上,幺婶会买一斤杂拌糖分给他们,均匀地分成六份,但幺婶总会在手里藏上一把糖给她最喜欢的林盛……林昌突然扑向铁窗,大声嘶吼,不是我干的,放我出去……但是,他现在的声音,谁会注意呢?林昌哭到没有了力气,他的泪水和心,变得和铁窗一样冰冷。
家里过年的情景和林昌想得差不多,但是拆长鞭的时候没有了以前的欢声笑语,大家都是默默地,似乎都怕提到少了一个人。幺婶一直看着长鞭拆完,而后带着家里所有的人去少管所看林昌。
林繁硬着头皮,做大哥该做的事情,劝林昌好好听从管教,好好服刑,争取早点出来,林昌也一直点着头,似乎已经麻木了,甚至还露了一些笑容,说自己会好好表现,让大家也好好过年。这次见面应该说是愉快和成功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就在林昌和家里人说再见,起身要走回管教所的时候,他却突然回身一把死死地抓住林繁的手臂,大喊起来:是他打死的人,不是我!把他抓进去!把我放出来!
林家的人脸都白了,林繁甚至惊怕地无法摆脱林昌死死抓住他的手,但是林昌还是被管教所的干警给拖进去了,虽然他一直还在大喊着。管教向幺婶解释,说有些少年犯心智还不健全,在和亲人接触特别是过年这种大日子的时候,会发生短暂的疯狂。幺婶说,谢谢您的解释,我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幺婶带着全家人出来,她看一眼左手的林繁,又看一眼右手的林盛,她说,“你该进去,你也该进去……但老三不应该进去……”幺婶的眼泪流了出来,“我的老三啊……”
这个年注定缺乏生气和欢乐了。
林繁的遗传更多来自幺叔,而不是幺婶。他作为年轻人的勇气似乎被失手打死人和林昌顶罪入狱的这件事彻底击溃了。他就像是一个工具一样,每天按时上下班,不声不响地完成自己该做的事情,越来越麻木、胆怯、老实、窝囊,害怕一切事情并变得少言寡语。幺婶不禁叹气,简直是照着模子,又刻出了一个幺叔。
林繁打死人的事情刚刚结束,林荣又闹出了女流氓事件。
林荣的错误来自于她的恋爱。林荣从小便好高骛远,悲哀的是她眼高手低。她觉得母亲以及身边的一切都太土,想要追求更高的东西却不知道更高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而且就像林繁酷似父亲一样,林荣的骨子里其实酷似母亲,她是一个标准的小市民。
孩子都会一个个长大的,林繁长大了,足够长大到接父亲的班,而只比林繁小一岁的林荣当然也长大了,只不过林繁的长大是全家的希望,而林荣的长大只不过是顺理成章、按部就班的,不会有人给予更多的重视。
除了林荣自己。
只有林荣自己能感觉到,她正在经历着天翻地覆,轰轰烈烈的巨变,在这巨变中大哥的接班,三弟的入狱、母亲的名声似乎都不重要了,只有她在发育,在发育,在发育!
林荣在一开始是在为自己的发育而苦恼的。她会一个人用布缠紧在发育的胸,走路含胸低头,总怕别人看出自己的不一样来。然而她少女的发育却蓬蓬勃勃地不可阻挡,更可怕的是,不仅在身体上,在心理上,林荣也在起着巨大的变化,原来觉得又脏又臭的男生变得不脏也不臭了,充满了吸引力,她在对自己身体巨变感到吃惊但还伴随着一点欣喜,一点骄傲的同时,她有时也开始想,在男生的衣服下面会是什么样的身体,这想法总使林荣骂自己不要脸,却禁不住地会想下去,尤其是读过几本手抄本之后,林荣把缠胸的布扔掉了,她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一场恋爱,虽然当时的精心准备在几年后的她看来,是那样的幼稚、破绽百出而不堪一击。
追求林荣的人并不少,特别是从她扔掉缠胸的布并挺胸昂头走路之后。但是林荣却都看不上,她想要的是爱情小说里浪漫缠绵的爱情,绝对不同于自己的父亲母亲和这个家的爱情。
她觉得,丁松就是她想要找的人。
从外表上看起来,丁松并不起眼,瘦小但眼睛灵活。但是丁松的确和林荣身边的人不一样,只要有这个“不一样”就足够了。丁松是插班生,他的父母以前都是搞画画的,他的哥哥姐姐都在读美院,丁松高中毕业以后,肯定也要去读美院的,一个画家,除了诗人外,林荣想像不到自己恋人更好的职业了。
林荣开始了她和丁松热烈的爱情,可惜除了书本上那些模糊不清的描述,林荣得不到任何有关爱情的指导,她甚至都不太敢让幺婶知道。她的爱情,和那个时代的大部分爱情一样,炽烈而笨拙。林荣其实要得并不用太多,只要丁松坐在她的面前,为她画一幅像,就是她所能想像出世界上最浪漫的事情了。于是林荣就撒着娇耍着赖让丁松为她画了无数幅肖像,两人有任何不愉快或别扭的时候,一幅画像就可以让林荣彻底满足,就在这些肖像里,包含了后来引起轩然大波的那一幅——林荣的裸体素描。
对于一个学画画的人,丁松对“裸体素描”这几个字蕴含的神秘和魅力是无法抗拒的,他终于说服了林荣帮他做模特,而那个过程,在林荣看来也是浪漫而神圣的,似乎是为艺术献身的一部分。丁松说,未来他就是刘海粟,他就是毕加索,而林荣的这张画,将会不朽,成为卢浮宫收藏的一部分,于是林荣的这个名字,也将和蒙娜丽莎一样不朽。
林荣沉醉了,这一切似乎还都很美好,除了这幅画被人发现,并展示了出来。林荣没有想到,这幅画在陈列在卢浮宫之前,首先被粘贴到了广场的大墙上。
林荣这件事对幺婶来说是突如其来的晴天霹雳,林荣和丁松一时间成了耍流氓的代名词。并且林荣还有一个天然的“女流氓”身份——幺婶的女儿。很多人在闲谈中都会有“有其母必有其女”,“就知道她长大了肯定跟她妈一样,耳濡目染么……”等闲话。幺婶都不禁开始怀念林建设的棍子,但是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最急切的是必须想办法挽救林荣,于是幺婶对林荣说,让她一口咬定,裸体画是丁松强迫她画的,她属于受害者。林荣却像她无数次幻想中描绘出的女烈士一样,对幺婶的威逼利诱,“坚贞不屈”,说什么都不肯出卖丁松。然而,幺婶也有办法,她让林荣听到了丁松的供述,丁松已经完全崩溃,警察让他说什么就说什么,将林荣说成一个一文不值的女流氓,林荣听着听着,便晕倒了。
林荣身上还是流淌着幺婶现实的血液,她答应了幺婶的办法,并按幺婶教给她的话一句句记了下来,反复背诵,直到幺婶觉得一字无误。在审理时,幺婶想在大庭广众下给女儿找一个清白,虽然被画裸体画也会使女儿未来的婚嫁坎坷,但总比现在大家嘴里的女色狼强很多,或许二十年后,“女色狼”这几个字会对男人更有吸引力,但那时,却绝不是这样。
一切都按幺婶的计划进行,丁松也无力反抗,眼看就要被严判,定成强J未遂,丁松彻底崩溃了,但就在这时,林荣突然说话了,她把一切都揽在了自己身上,说自己就是女流氓,是她逼着丁松给她画那张画的,丁松没有任何过错,一切都是她做出来的。
幺婶简直被林荣气疯了,所有人都不知道林荣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有林荣自己心里知道,她这些话,并不是要逞英雄,那种浪漫的想像已经彻底消失了,她只是不忍心看到丁松这么惨,因为她是真正地爱着丁松,这种爱远比她想像还要深。
林荣被拘留了,并且很有可能因为流氓罪被判刑。眼看家里就要有两个孩子进监狱,幺婶完全疯了,她使劲浑身解数,想办法,找人,但是都无济于事,于是幺婶想到了最后一个办法,找丁松。
林荣并不知道,幺婶那天和丁松到底谈了些什么,总之丁松是被幺婶彻底吓住了,丁松的父亲本来有几个做官的朋友,但是丁松父亲觉得这件事太丢人,不肯求他的朋友,但幺婶却带着丁松,在他的指引下逐家去求。于是这次裸体画事件的最后结案是,丁松其实画的不是林荣,而是仿的西方名画,两个孩子只是被惊吓糊涂了才胡说八道,回去好好批评教育。当然,这只是官方的说法,对于林荣的看法,城里其他人有着对他们来说有趣得多的解释。
林荣从拘留所放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丁松,她害怕,惊吓,无助,只有见到丁松,她的心里才有一丝安定。但是丁松却要离开她,也离开这个地方了,悲剧往往都是这样,林荣发现了她对丁松的爱比她想像的还要深,丁松却发现他其实根本就不爱林荣。
丁松走了,留下了失魂落魄的林荣。幸好还有丁松一个好朋友留了下来,安慰林荣,给她丁松留给林荣的东西,给林荣以温暖的安慰。然而收拾到最后,那个好朋友却动手开始脱林荣的衣服,林荣大惊,他怎么可以这么做?而对方也是一脸差愕,林荣她不是承认自己是女流氓、女色狼吗?怎么可以这样不认账?骗人!骗子!
是啊,林荣是个骗子,却不知道她都骗了些什么,又得到了些什么?
林荣从学校退学了,她无法再在学校和众人的目光中生存下去。有一天,她只是出去打瓶酱油,她就看到所有人望着她的目光,林荣只走了一半的路,就失去了勇气,跑回了家。从那天开始,林荣越来越懒得出门,开始幺婶还不觉得什么,在家躲躲风头也好,但后来幺婶发现林荣根本就不出门了,只愿意呆在家里,话也很少说。她的那些少女的梦想,早已都揉成了团,一个个地丢弃了。
林荣找到了一件事来做,就是织毛衣。这是幺婶想的办法,总不能让林荣每天呆在家里无事可做,否则就真的是疯了,于是买了毛线和毛衣针,还到处给林荣找新的织样。于是林荣就每天不停地织下去,却从没有织成一件,都是织了拆,拆了织,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自己精心织好的毛衣可以送给谁?
林荣藏在了家里,开始成为了幺婶的一大心病。幺婶为了让林荣重新走出家门,费了无数的心思,各种方法都使过了,但是还是没有用,林荣在家里,就一切正常,只要说出去,就变得无比恐惧,行为失常,幺婶也没有办法,只能期待奇迹的出现。
没被送出去的老六在家里从小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她有一天在外面遇到邻镇的教师,教师看她可爱,问她叫什么名字,老六只有摇头。在家里没有人叫她的名字,都只是叫喂,老六……教师觉得很奇怪,兴之所致,知道她姓林,便给她起了个名字叫林雨虹——雨后的彩虹吧。老六兴奋地往家里跑,我有名字,我从今以后有名字了!
然而半路跑得太快摔了个跟斗,起来把名字忘了,老六嚎啕大哭,旁边路过的人都问,小孩怎么哭得这么可怜?你是不是丢了什么了?老六哭得更厉害了
——我把名字丢了。
在这天晚上,大家正在吃晚饭的时候,老六一把推开门,平静地对家里所有人说,我有名字了,我从今以后,就叫做林雨虹。
大家都震惊地放下筷子,而这个刚得到名字的老六林雨虹却又行若无事地依偎在床边了。
家里条件有所好转,幺叔除了喝酒之外,就开始了漫长地寻找女儿的举动,他四处贴寻人启事,林雨虹第一次照相,却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把她的照片贴在寻人启事上来寻找她那个丢失的双胞胎妹妹。幺叔把他的热情都投注到寻找女儿这件事上,每次见到年龄差不多的孩子,幺叔都会多看一眼,而且四处托人打听。
幺婶觉得幺叔这样漫无目的的寻找是不可能有结果,但是幺婶又何尝不是一样,一直期待着奇迹的发生,而且幺婶比幺叔更加期待,因为是她丢的女儿,想到这件事,她就常常暗自流泪,她真希望这个丢了的女儿能有一天回到她的身边。
众多的事情使幺婶心力交瘁,幺婶决定停止她一直做得很好的豆瓣酱生意,因为这虽然能养活家里人,却不是长久之计,幺婶想通过这几年攒的钱,做点别的买卖。
而这时,林静也被音乐,彻底地迷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