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地祠堂。在外插队多年的大哥许志川带着弟弟志海,回广州第一件事就是跑到祠堂,看望列祖列宗。他的家族曾世世代代在这里居住,而今却早已住满拥挤的各色人等。
大哥志川是个意志坚定的理想主义者,准备参加高考,虽衣着朴素,但却白衣飘飘,别有一番神韵。志海回城后无处安置工作,父母想让他进工厂当“八路军”,可是没有门路,只得在海运局建筑工地找了份砸铁的临时工,天天头顶太阳,无论下雨刮风,没有遮挡,比在农村还苦还累,志海没有大哥那么高远的志向,只想有份正式工作踏实生活也就满足了,但现在前途一片茫然,志海意志消沉。大哥鼓励他相信政府决策,1978年底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明确指出:把全党工作重点转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来,经济建设取代了阶级斗争。志海对大哥的话心不在焉,脑海里总是萦绕着阿英的身影。
事实上为前途和工作而感到无比焦虑和茫然的,绝不只志海一人。
祥仔也不例外。
同日,高第街边的支巷里,祥仔家。
虽是春节,祥仔一家人却在发愁,毫无喜庆之色,祥仔父亲的大幅遗像挂在狭小的屋内,显得那样刺眼。
祥仔20出头,外号“高佬”,自小在高第街出生长大,又高又帅,74年高中毕业去农村插队,78年底回城,父亲从工厂退休,祥仔想顶替父亲进机修车间开机床,谁想却被劳资科干部子女顶替,祥仔被分到冶炼车间,一气之下祥仔不去了,可整天待业在家怎么办?父亲又气又急,竟病重离世,丢下祥仔、小桃兄妹俩和寡母相依为命。父亲一直是家里的顶梁柱,现在家里唯一拿工资的父亲走了,而妹妹小桃刚刚高中毕业,也待业在家,偶尔在罐头厂打零工也很少钱,一家人生活异常艰难,祥仔必须挑起维持家人生活的重担。
高第街有名的烂仔谭少飞来找小桃,送她东西,小桃不要,说少飞的东西肯定是偷的,不干净!小桃是高第街上出名的靓女,少飞从小就喜欢小桃,小桃可死看不上整日游手好闲、总是小偷小摸的少飞。
同日,高第街,冼伯家。
志川、志海兄弟俩,来冼伯家取给母亲定制的碎花女士衬衣。
冼伯50上下,解放前上海学徒,裁缝出身,专做男女衬衣,手工很好,自产自销,在当地有些名气,一家人住两层楼,楼下是小店面,二层小阁楼加工、住家,文革期间冼伯家备受冲击,从此养成了无论对谁说话都小心翼翼、不敢大声、生怕得罪人、总在担心点什么事的习惯。文革期间,每天深夜,冼伯夫妇俩躲在二层小阁楼上,做老顾客给的“暗活”,以此为生。
志川、志海兄弟俩接过冼伯递来的碎花女士衬衣,正仔细打量,街道工商的人突然进来,冼伯慌张,忙解释说是给邻居加工帮个小忙,不是违法经营。出乎冼伯意料,工商的人竟鼓励冼伯打开一层门板,开店卖衣!说政府大力扶持,这叫“扶上马送一程”。冼伯半信半疑,大哥志川却兴奋地说:高第街有了新动向!
志川去买高考复习资料,街面上突然传来喧闹声,原来是冼伯家的香港亲戚回来,一街人都跑出去看,好不热闹!
冼伯有两女一子,独子陈君宝留在身边,两个姐姐都嫁到香港去了。春节两个姐姐回家探亲,从香港买电视带回来,因为怕被说小气,所以特意买了台大电视,自然在高第街引起轰动!
冼伯家门外围了许多人,谁想电视摆在屋里一看,傻了!屋子一共才6平方,睡5个人,一张双人床就占去大半面积,只有把电视机放在床上!
打开电视机——这可是高第街第一台电视,全街人都挤在屋里屋外地看,当电视画面传来,兴奋极了!(插播当时有时代气息的国家大事)祥仔和妹妹小桃也挤在人群里看,大家兴奋地议论冼伯家开了扇南风窗,南风吹得邦邦响!而冼伯女儿带来香港那边的信息,更令高第街的人感到了说不出的新奇。这时街道和工商的人借机宣传,见政府竟然登门劝大家做街边仔,祥仔、志海等人都感到了说不出的兴奋和新鲜!